“臣在!”
皇帝離了座,踱步到高士奇身旁,他身姿頎長,低頭的大臣頓感壓迫性的威力,只聽他問:“你也姓高,他也姓高?你們莫不是本家?”
高士奇立時色變,矢口否認:“不!不!八杆子打不到的關系,臣是到了杭州才見的他!”
“好!不是本家就好。”皇帝不甚經意地一笑,道:“否則朕看在你的份上,還得賣他點情面!”
這話說的平淡,卻足以穿心,高士奇是聰明人,趕緊單膝跪地打千:“ 就是本家,奴才也不敢徇私。奴才明白了,順著高定升,一定一揪到底,絕不姑息。”
皇帝點點頭,等高士奇退出門外,神色格外的凝重起來。
“瞧見了嗎?”他瞅一眼跪得跟木樁子似的胤禛胤祥,緩緩在室內踱步,說:“杭州府乃至整個兩江,人傑地靈,物華天寶,卻也孕育了不少蠹蟲。這些,在紫禁城裡坐著,是看不到的,滿目只見錦繡文章,雙耳只聞太平頌歌!”
胤祥年紀小,沒經過這些,不知道怎麼接茬,胤禛頓首道:“兒臣們長見識了!”
皇帝濃眉揚起,撥高聲調,斥道:“長嗎?就憑著挾女遊玩,逗樂耍趣?”
胤禛胤祥心絃一緊,胤禛忙說:“都是兒臣的主意,兒臣領罪!”
“自是你的主意!胤祥才多大,成日跟著你,學問上沒有寸進,專門往歪門邪道上走!”
二人伏地,均道:“兒臣知錯!請阿瑪責罰兒臣!”
皇帝深諳多說無益的道理,所以素來寡言,這事本身也是小事,不值得糾纏,他踱著步,揮手道:“聖人教誨,你們想來也都明白。否則這麼些年的讀書和歷練,枉費了不成?”
胤稹胤祥趕緊站起來:“謝阿瑪寬恕!兒臣自當謹記阿瑪教導,謹言慎行!”
皇帝忽然停住腳步,只看著胤禛,問:“那個女子,你準備如何處置?”
胤稹回道:“還在查,她自己不願意說,貌似記不得了。兒臣看著,她是個良善之人,不如…”
皇帝一聲冷笑:“她什麼都沒說,你倒已知她是良善之人”
生性冷淡的人,眉眼間突然起了色彩,只聽他說:“說是沒說,但行止上…”
這樣下去,遲早是禍害,皇帝斷然說:“此女不可留!”
胤稹急道:“阿瑪三思!她心無城府,只是個弱小女子,萬一傷及無辜….”
“是嗎?你除了不知道她是誰,其他的瞭解得很透徹!”
胤稹噤聲。
胤祥又求情:“請阿瑪手下留情,只要假以時日,一定能查個水落石出,屆時再處置也為時不晚!”
兩個兒子,一個冷著臉不做聲,一個天真的乞求施恩。說到底,不過是一個來路不明的女子!至於如此嗎?
“今天就把她送走!入內務府編制,給她一個閑差,著人盯著。一年後若沒有什麼差池,要放要留,再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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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行在的洛英繼續煩惱,不為方才河坊街的沖突,只為剛與胤禛建立的聯系,又斷了。
轉念一想,胤禛人雖冷淡,心倒不壞,方才一邊對付高爺,一邊還不忘顧惜她。
可惜她歷史懂得少,也不知胤禛在歷史上是個什麼地位。
下午三四點的光景,日頭漸往西移,院落中間的一棵香樟樹,斜映在地面,形成碩大的陰影。沒見胤禛回來,院裡很安靜,奴僕們各司其職,看門地看門,做針線地做針線,偶爾交談一句,四爺的家規,也是諄諄細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