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緩緩愣了一下,府中雖養有戲班,但唱戲之所離她這裡,隔得遠得很,斷不會聽見如此清晰的樂音。
她看向月芽,卻見她面色驟變,因問:“這是誰在唱曲兒?”
月芽支吾著,答不上來。
陳緩緩心知她必定知道些什麼,卻又不肯說,虧她還是自己的人,心中一時氣惱,幹脆往起一站:“那我自己去瞧瞧。”
“哎,小姐……”月芽阻攔不及,只好跟了上去。
“江流宛轉繞芳甸,月照花林皆似霰……”
才至廂房,遠遠的,陳緩緩就瞧見一個年輕女子,背對著自己,千轉百折地唱著這首《春江花月夜》,邊上坐了個同樣年輕的女子,正為她吹笛伴奏。
陳緩緩這院裡的人,不說每天在她面前的,便是那掃灑上的小丫頭們,門房裡值守的老婆子們,她都記的,可唯獨今日這兩個人,瞧背影,瞧側臉,瞧穿著打扮,皆不是她這裡的人。
可憑良心說,拋開她並不認識這兩人,她們的嗓子,曲子,卻是好的。她幹脆也不上去打斷,只在院中的石凳上坐了,且聽她們唱完。月芽要去,也被她給攔了下來。
不過那吹笛女子卻先注意到了她,驚得往起一站,垂首侍立。笛聲一斷,歌聲便也跟著斷了。
看著她二人戰戰兢兢地站去了一旁,陳緩緩嘆了口氣,難得聽支好曲子。
“你們過來。”她坐著招了招手。
那兩人對視一眼,終還是磨磨蹭蹭地過來了。
“這是我們少夫人。”月芽沒好氣道。
“奴婢給少夫人請安。”兩人慌地跪下。
陳緩緩瞅了月芽一眼,見她只斜眼盯了地上那兩人看,心下也猜著了幾分,便也不叫起來,只問:“你們是什麼人?怎麼會在我這裡?”
那兩人伏在地上,又悄悄彼此看了眼,不敢回答。
月芽見了,更來氣:“少夫人問你們話呢,怎的不答?聾了?”
那二人伏得更低了。
陳緩緩抬頭去看月芽,略搖了搖頭,又轉回去看那兩人,特特放柔了聲音:“你們先起來,再回話吧。”
“奴,奴婢不敢。”兩人猶自匍匐。
“不必再問了。”背後卻傳來顧洛的聲音,回頭看時,果然就見他拐過了迴廊,正往院中來。
陳緩緩見他面色不善,聯想昨夜他醉得那般厲害,現在再瞧見這兩個女子,心下感慨,他怕是被人給擺了一道了。想他平日裡那般瀟灑恣意,看得順眼了,便是街頭乞丐,也願與其共飲一杯酒;心情不好了,就算是皇親國戚來請,也不會給面子去赴宴。如今也不知道是哪個膽子大的,竟敢惹他頭上來了。陳緩緩看他黑著臉走近,自己卻不知怎的,總憋不住笑。
她忍笑忍得辛苦,扯得面上神情古怪,可在顧洛看來,卻以為她是在怪自己,於是也不管還跪在地上的那兩個人,只過來握了她的手,先安慰道:“你不必氣惱,這原是他們昨夜胡鬧,我醉著,不知情由,重山又拗不過那起子人,只得先帶了回來。現在我醒了,等下就叫人再給她們送回去。”他說著,又往她手背上拍了拍,以示寬心。
這倒也沒什麼,不說他們這樣的世家,便是尋常富貴人家,誰人家中沒個三妻四妾的,只是這顧府……陳緩緩微笑,她大約是上輩子修了太多福,才得今日這般。
“奴婢,奴婢求求少爺,少奶奶,千萬別給奴婢們再送回去許府。”陳緩緩本欲走,卻見那兩人突然磕頭如搗蒜,哭訴道。
陳緩緩驀地抓緊了顧洛的手,視線卻是死死地黏在了那兩人身上:“你說許府?哪個許府?”
“慶,慶國公府,許府。”
是她二嫂許沉璧的孃家,也是,宮裡那位許昭媛娘娘的孃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