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芽拿著那枝海棠花進來的時候,陳緩緩正和她嫂子一處,坐在木香花下,看著福生追逐著一隻小蝴蝶,東奔西跑,不亦樂乎。
“小姐。”當著自家人,月芽還是習慣性地喚她小姐,“這是姑爺叫人送來的。”她將花枝遞給了陳緩緩。
餘燕婉剝著核桃,在一旁笑:“瞧你,來我這兒還沒住幾天,就有人來催你回去了。”
陳緩緩也笑,接了花枝:“不過送枝花兒,哪裡就是催回的。”
餘燕婉抿嘴一笑:“可不曾聽聞‘陌上花開,可陳緩緩歸矣’?”
“嫂嫂如今也學得油嘴滑舌了。”陳緩緩笑道,打量了眼她那微微隆起的腹部,“這裡頭若是個丫頭,只怕出來就是個牙尖嘴利的。”
“我倒盼著這回是個丫頭了。”餘燕婉笑道,端起了杯子,垂眼想了一想,又看向陳緩緩,“如今你嫁入顧府也兩年了,你……”她欲言又止。
陳緩緩如何不曉得她在說些什麼,只一笑:“嫂嫂就別操心我了,還是安心養胎才是。”
餘燕婉心知這事兒她也不好多說,便拿話岔過了。
回去自己閨房,陳緩緩將那枝海棠花插了瓶,自己趴在桌前看了一會兒,視線掃過窗前的一叢芍藥,不知什麼時候,竟有一朵,已默默地開了大半。今年暖得早,花也開得這樣早了。她看看芍藥,又看了回海棠,心下一動,便拿了小花剪,去將那枝芍藥剪了下來,又喚了月芽來,將花兒交予她,讓送去顧府給顧洛。月芽笑著,拿了花兒去了。
顧洛正同他的兩位兄長演習射箭,遠遠的,都瞧見錦瑟拿了枝花來,兩位兄長便一起取笑他道:“你贈佳人海棠,佳人回你芍藥,真是風雅,風雅至極啊。”二人一處大笑。
顧洛卻絲毫不覺羞怯,他大大方方地接了花兒,心中滿是柔情蜜意,恨不能此刻就去陳府接了她回來。“那邊可有說,什麼時候回府?”他裝作不經意的樣子,問道。
錦瑟笑答:“這倒沒說,就只送了這花兒過來。”
兩位兄長於是又取笑:“何必問,不如親自去請了回來,倒省得這般牽腸掛肚。”
他二人是玩笑話,可顧洛還就真的去了……
是夜,小別勝新婚。
“在想什麼呢?”顧洛側身,一手撐了腦袋,另一隻手去捏了捏妻子的小嬌耳。往常這個時候,她都是一副疲憊至極,昏昏欲睡的模樣,今晚,她反倒精神了些,只默默地盯著帷帳上的一朵暗色雲紋發呆。
聽見顧洛問,陳緩緩也翻了個身,與他面對面,手指滑過他敞開著的衣襟上的隱隱紋路,勾上了衣帶,在食指上打了個轉兒。“三郎,”她的聲音軟軟的,明顯帶著些睡意,“你喜歡男孩還是女孩?”
顧洛先是有些不解,待看著陳緩緩的臉愈加緋紅,他才陡然明白。撐起了上半身,他問:“你,想好了?”
“嗯。”她乖巧地點頭,頭發在枕頭上摩挲出輕柔的沙沙聲,“我想我準備好了。”她面上發熱,但還是睜大了眼睛,努力看著懸在自己上方的人,“我們要個孩子吧。”她鄭重道。
顧洛的面上是他自己也察覺不出的笑意然然,他俯下身去,細細親吻過她的額頭,眉毛,眼睛,鼻子,嘴唇,下巴,脖頸,最後是耳朵。
“那我們就要個孩子吧。”他貼在她的耳邊,低低笑道。
一襲月色如水,流淌過床幃,流淌過窗前小桌,流淌過桌上的那兩瓶花兒,海棠芍藥並立,月光下,拉著長長的影子,延至無盡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