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其實是有月亮的,不過細細的一道娥眉月,遠遠地懸在天邊。月色雖不好,倒是漫天星輝燦爛,如同黑色絨布上散落著的寶石,也別有一番意思。
陳緩緩不懂星相,當年也只跟著她娘認得幾顆星,什麼牛郎織女星,太白金星之類的,不過最好認的,還是當屬北鬥七星了吧。她仰頭望著星空,很容易就找到了那把小勺子。
園子裡正是人聲寂靜的時候,只聽得不遠處的池塘裡,蛙聲一片,還有藏在草叢裡的小蟲子們,也不甘落後,鳴叫聲此起彼伏。陳緩緩坐在了一塊平整的山石上,燈籠擱到了腳前地上,再次仰頭望向了頂上星空,她心意難平。
白日裡寶瓶說的那些話,叫一向無甚憂愁的她,莫名地有些焦慮了起來。尤其是後來,寶瓶喝得有些微醺的時候,她說:如今你的終身有了個著落,我是為你高興的,只是,這別人對你的好,好一時,那是容易的,好一輩子,能有幾個?你如今正是好的時候,自然想不到以後不好了,會是如何。古人說,居安思危,這話放哪兒都行得通。
寶瓶的話很是直白,也很對。她從來都沒有想過,萬一以後她和顧洛不好了,她該如何,顧洛又該如何?自古王孫公子,三妻四妾,見一個愛一個,那也是常事。就算那天他信誓旦旦地說,顧家門風,絕不納妾,可這往後的日子,誰又說得準呢,凡事都會有個例外不是?
越是這麼想,陳緩緩就越是覺得頭疼,她抬手敲了敲額頭,只覺得那裡頭現在是一團亂麻了。
“想什麼這麼愁眉苦臉的呢?”
陳緩緩被這突然的一聲給嚇了一跳,腳一伸,就給那燈籠踢倒了,滴溜溜地滾了兩下,便被裡頭的蠟燭給點著了,噌地一下燒了起來。
“顧洛!”陳緩緩看著那燒得正旺的燈籠,忍不住氣道。
“嗯?”他卻只一哼。
陳緩緩意識到自己又喊了他的名字,心裡頭的氣不由得就滅了幾分,但一想到先前的煩惱,那氣憤便如同正燃著的燈籠,噌噌就又上來了。她賭氣地轉過身去,不去看他。
“生氣啦?”
陳緩緩還沒來得及開口,就只覺得肩上覆了一物,她垂眼一看,是顧洛的外衣。她的心很沒出息的,就又軟了下去。
“我不冷。”她說,抬手就要拿下外衣。
“披著吧。”顧洛按住了她的手,“夜裡涼。”
陳緩緩也就不再推辭,她不是那種喜歡推來推去的人。
“剛剛在想什麼?”顧洛伸手將陳緩緩圈進了自己的懷裡,再次問道。
這突如其來的溫暖,讓陳緩緩只覺得心安,她決定不隱瞞,坦白道:“我在想,要是有一天你不再心悅於我了,我該怎麼辦。”
顧洛沒有說話,但陳緩緩感覺得到,他圈著自己的胳膊,漸漸地收緊了些。
“怎麼會突然這般想?”良久,他方問道。
“居安思危。”她照搬出了寶瓶的說辭。
顧洛卻噗嗤一聲笑了。
陳緩緩只覺得面上一熱,她伸手就在那人的胳膊上拍打了下:“不許笑!”
“好,我不笑。”顧洛輕輕嘆了口氣,腦袋擱到女孩子瘦削的肩上,摟緊了她,道,“你且放心,我顧洛既然認定了你,此生就不會再做他想。你此刻不心安,我也無甚可證明,你若是願意,我可拿餘生,來與你打一個漫長的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