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說同意今日來賞花,是她陳緩緩犯的第一個錯誤,那麼第二個錯,便是信了她朱文惠的邪。
因為她拎了濕漉漉的裙子,被朱文惠帶著,七拐八繞的,也不知到了何處,卻見前面的一架金銀花架下,站了個陌生男子。她聽得朱文惠上前去親熱地喊:“哥哥,你怎麼也在這裡?”
很好,被設計了。陳緩緩心想。她雖不認得那男子,但聽朱文惠那般的稱呼,也能猜得到,那就是朱家大公子,朱文盛。他和朱文惠一母同胞,是朱萬興的嫡長子。
陳緩緩曾聽她哥哥提起過,這個朱文盛,倒是與他的庶弟朱文豐不同,是個老老實實的讀書人——他和陳維一樣,都是會聖書院的學生。想那朱萬興的一門心思,全都在了要栽培自己這個長子的身上,想要靠他步入士族,從此光耀門楣。
不知那朱老爺若是知道,自己的小女兒夥同自己器重的長子,做出此等下作不堪的小人之舉來,會不會被氣得吐血。陳緩緩腹誹道。
“這是……”朱文盛見了自己妹妹身後的陌生姑娘,一時有些手足無措。
陳緩緩也轉過了身去,她現在只想抬腳就走。可自己對這裡人生地不熟,也不知道該往哪邊走,若是走岔了,碰見個什麼人,那就更不好了。為今之計,她只有盼朱文惠還能有些廉恥之心,盡早領她走開才是。
“這是陳太守家的千金,陳小姐。”陳緩緩聽見朱文惠這樣說道,“方才丫頭不小心失手打濕了陳小姐的裙子,我領她去屋裡換條幹淨的。”
“哦,那你們快去吧。”朱文盛忙道。
他這麼一說,卻是叫陳緩緩心生安慰,看來,他恐怕也是不知情的了,若是知情者,哪裡會這麼容易就放她走了。哥哥說他是個老實人,現在看來,大約真是個老實人了。
本想著這下那朱文惠該無計可施了吧,陳緩緩卻聽見她“哎喲”一聲,繼而嘆道:“這塊地可真是不平,叫我崴了一腳。”
“……”陳緩緩捏緊了拳頭,努力剋制著想要打人的沖動。
“哥哥,我這一時半會的,怕是走不了了,不如你替我送陳小姐過去吧。”朱文惠給朱文盛使了個眼色。
只可惜,一向讀聖賢書,行聖賢事的朱文盛,本就不安於這種境地了,如今一聽竟還要自己送一位陌生的小姐,就更是不安了,忙擺手道:“不成,這於禮不合。”
朱文惠只氣得牙癢癢,這個不爭氣的哥哥,她心裡暗恨,真是要白費自己一番心思了。
陳緩緩也不回頭,只道:“不妨事,朱小姐只管坐著休息便是,想來蔡小姐也快要來了,正好等等她一起。”
一聽還有人要來,朱文盛更是片刻都呆不住了,他對朱文惠說道:“我得先走了,你好好招待陳小姐。”說罷又對著陳緩緩的背影作了一揖,抬腳就走。
“哎!”朱文惠壓根來不及阻攔,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她那個不爭氣的哥哥跑遠了。
陳緩緩這才轉過身來,她望著朱文惠,微微一笑:“朱小姐可真是用心良苦。”
朱文惠也不是個傻的,這種時候,她如何能認呢,唯有死皮賴臉:“我不明白,陳小姐這指的是什麼?”
陳緩緩也不去戳破,只輕笑道:“天知地知,做事要對得起自己的良心。朱大公子是個讀聖賢書的,朱小姐還是莫要毀了他的前程才好。”
朱文惠心裡一驚,她原本只是想著,要照著那戲文裡演的,造出一番偶遇來,誰承想,無論哪一頭,都不承她的情。不僅如此,她聽著這位陳小姐的話,貌似還是在隱隱約約地威脅自己?
有了這一場意外“驚喜”,陳緩緩自然是再呆不下去的了,只等著蔡寶瓶領著月芽送了幹淨衣裳來,她換了,便推說身上不舒服,先回去了。
才上了馬車,月芽跟了進來,輕輕地掀起陳緩緩的裙子,露出光潔如玉的腿來,那上面,一片顯眼的紅斑,都是方才被熱茶燙的。
“怎麼燙成了這樣?”月芽心疼道,才換衣裳的時候,她就已經瞅見了,現在湊近了這麼一瞧,更是叫人膽戰心驚。
“疼不疼?”她輕輕在燙傷周邊按了下,問道。
陳緩緩禁不住“嘶”了一聲,腿下意識地往回縮了縮。疼不疼,這下可不言而喻了。
“回去我們就上藥。”月芽道,替她重新理好了裙子。
陳緩緩一聲不吭。她不是不怕疼,她只是習慣了忍著疼。想自從她母親去世之後,她幾乎就沒在人前喊過疼了,就是當著她父親,她兄長,她也總是一副不疼的樣子。她不想叫他們擔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