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玉相擊的話音剛落,桑裴從山瀑中走出,長發濕漉漉地披散於肩側,雪白大氅纖塵不染,一看就是剛剛沐浴過,身上的血氣都被洗滌幹淨了。
咕嚕嚕,咕嚕嚕……
山瀑兩旁,支了尊八尺高的古銅大鼎,鼎下烈火熊熊,幹柴發出噼裡啪啦的聲響。
聞到隱隱的肉味,再深究桑裴方才所言,細思極恐,那大鼎內煮的何物,不言而喻。
小妖們紛紛抖著身子狂吐不止。
妖域千百年來早有規定,妖,不得食用有靈智的同類,生吃尚且不敢,更別提生生將人烹煮了!小妖們望向桑裴的目光裡帶上深深的畏懼,不但剝皮抽筋,還將青夫人烹煮,大王子手段竟如斯狠辣。
虎王面色奇差,問匆匆趕來的虎衛,“二王子呢?”
虎衛回答:“送出去了。”
虎衛回想起不久前見青夫人的場景。那時,她剛剛得知虎後私自下山的訊息,便捂嘴嬌笑,樂開了懷。璇璣洞的事她千方百計打探過,別人不知道,她可是清楚得很,虎後重病在床已經很久,再加上宴席上的重傷,這麼跑一趟,根本是不要命嘛。
可是隨後又聽聞虎王去追虎後,她氣得摔光了狐貍洞的東西,摔完了腦袋轉悠過來:虎王若發現母老虎已死,定然發怒,萬一怒火燒到尤商身上可不好。
於是,她就將兒子送出去,打算躲一段時間。至於她,就留在勺皓山,乖乖地等虎王回歸。到時候,山上就她和虎王,她溫柔小意地哄這男人幾日,虎後的位份還不是手到擒來……
青九歪打誤撞的,救了二王子的命。
然而也自以為聰明的,丟掉自己的性命。
虎王隱忍著怒氣,青九慘死無所謂,但是桑裴此舉太沖動太殘暴,簡直在堂而皇之地挑釁他的威嚴。
狐貍皮掉在地上沒人理會。虎王看著慢慢站起身轉過頭的大兒子,“桑裴,你腦袋是清醒嗎?”
桑裴看著他長相相似的虎王一眼,道:“再清醒不過。”
虎王瞪他,氣得手指發抖:“大鼎裡果真是?”
“如你所見。”
“孽障,你果真是個狠毒的!”
虎王氣得狠了,一方面震怒與大兒子的心狠手辣,另一方面,他如此大動幹戈,除非、除非、王後她...…她真的不在了!
剎那間天地灰暗,虎王身子歪了歪,他顧不得斥責桑裴,緊緊盯著他,澀聲道:“你母親呢?”
桑裴閉上眼:“她死了。”
虎王臉色蒼白如雪,什麼鎮定什麼風度都拋到九霄雲外,紅著眼眶惡狠狠地咆哮道:“不可能!不可能!她怎會死!你再說一遍!”
桑裴嘲諷地道:“母親病重纏身時,你在做什麼?虎王如今做出的這副模樣,給誰看呢?”
越說越氣,他牙齒咬得咯咯響:“好一個調虎離山啊,將我調離,你們好趁機對付母親,趁我不在,你們就可以肆無忌憚地逼她、傷她!你們若嫌棄我和母親,我們離開便是,何苦費心耍手段?虎王,是你將母親逼入絕路的!現在還擺出一副惡心的嘴臉,給!誰!看!”
虎王搖頭,神色寥落:“不,我沒有要害她……”
桑裴冷笑,化身成白虎:“……何必與你說這些,應該先準備祭品才是。狐妖已死,接下來是尤商,他跑得快,但是也沒用,我已經派人去抓了。母親的祭品,少誰都少不了那雜毛。害死母親的,一個,都休想逃掉!”
虎王滿腦子都是“陪葬”“死了”,被暴怒發狂的桑裴一爪子掀翻,連反抗的力氣都沒有,只失魂落魄:“絲蘿……不可能,不可能!”
虎衛連忙擋在虎王跟前,桑裴大聲咆哮著,陰狠地看著虎王。
現在悲痛欲絕,真是夠虛偽。
親手將母親逼入絕境的是他,狐妖把母親害死,也是他縱容的。他悲痛、懊喪、後悔,只會讓他更痛恨。
母親已死,再也活不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