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裴輕描淡寫一提點,扶疏還是沒想明白。不過她覺得這些話很有道理,而這個道理是她能接受的。
她藤葉擊打得更歡快,小心翼翼地望了眼桑裴,卻猝不及防地對上那雙黑漆漆的眸子。
好嚇人!
沒看見、沒看見,妖皇大人一定沒發現,她在偷偷看他。
桑裴從沉思中回神,就小藤妖用藤枝上的葉子捂住頂端圓胖的葉子,其他葉片顫巍巍的,一副做了虧心事的模樣。而飄蕩在蠢藤旁邊的小姑娘睜著淺綠的眼睛,直勾勾地盯著他看,察覺到他看過來,“啪嘰”一下,慌忙閉上雙眼。
桑裴目光盯著不斷抖動的圓葉,薄唇勾了勾:欲蓋彌彰,真是蠢乎乎的。
他沉思著:“那些人怎麼回事,遇上了大妖?”
那群妖獸都是尤商屁股後面的跟屁蟲,整日不務正業,倚仗青九和尤商四處作惡。這回定是踢到鐵板,在他沒去接扶疏之前,被狠狠揍了一頓。尤商惹是生非惹到大妖,大妖過來揍他一頓,並非沒有可能。他瞥了眼那些暴露在外的傷痕,皆呈圓潤的長條狀,而且多在脖子、手腕、腳踝處環繞一圈,鮮血淋漓觸目驚心,像是被什麼死死纏繞而成的。
毫無疑問,這位大妖使用的是類似長鞭的法寶。在庚辛丘脈,何處的大妖擅長使鞭?
扶疏聽了,害怕地將自個兒縮作一團。
樹爺爺說過,好孩子莫要隨便打架。而她非但打了架,還將一堆妖怪揍得挺悽慘的。
妖皇大人會責罵她還是幹脆揍她一頓?尤商肯定會告狀,然後狐妖再找上門,又是一宗剪不斷、理還亂的麻煩事。
她猶豫半天,還是沒憋住,垂著藤葉過來認罪了:“我抽的,他們要吃我,還打爛了花盆。”想起花盆,心底還是很難過,扶疏深深地垂下腦袋。
“你抽了他們?”桑裴怔愣住,淡漠的臉上出現些許詫異,蠢藤膽子小,從不敢在他面前撒謊,所以他推測的大妖,其實就是一根柔嫩的藤子?桑裴執起扶疏的藤枝探查,傷痕確實能與“兇器”對上。
“我,沒忍住。”扶疏沮喪,她當時怒不可遏,沒法忍下去了。
這事得好好理一理。繞是桑裴少年老成、見多識廣,早已練就一副波瀾不驚雲淡風輕的心境,但頭回遇到這類事,還是怔愣住。
他以為自家藤子又軟又慫還脆弱,須得仔細呵護,可她原來擁有胖揍群妖的實力?
“不過,此事你確實是做錯了。”
桑裴冷著臉教育扶疏,他唇角一勾,接著涼嗖嗖地道,“以後再有人欺負你,直接把他們摔下勺皓山便是。”
扶疏:“……”勺皓山高聳入雲,直接丟下去,會摔成肉泥吧?!
…………
桑裴帶著扶疏回到璇璣洞。
璇璣洞一洞三窟,從石廊進入,左側兩個臥洞,是虎後和桑裴安寢的地方。中間為主洞,負責待客用。而右側則是書房。桑裴一進洞,就徑直去往左側洞。
洞頂懸著一顆拳頭大的夜明珠,投射下皎潔柔和的微光,像個小月亮。
虎後低頭讀著羊皮卷,順滑的墨發披散肩頭,別在耳後,露出秀美白皙的臉龐。她把合適的羊皮卷都挑選出來,給兒子學習用。這些都是她最近收集的,桑裴年齡到了,得在迦歸峰的鶴使過來之前,把妖族的知識都學好了,如此,縱然兒子離了勺皓山,她也能安心。
本來這些都該虎王去準備,但虎王正沉浸溫柔鄉,指望他還不如指望一頭豬。虎後自己動手,順帶給扶疏整理出幾份小妖精的啟蒙羊皮卷。
見桑裴帶著扶疏進洞,她從古籍中扒拉出一本羊皮卷,對扶疏大咧咧地招手,光看她氣色,完全看不出是病重將死的。
她笑眯眯地道:“來來,小扶疏,幹娘教你學習。”
聽到虎後叫自己,扶疏高興得拍葉子。她腳丫子一蹬,準備從桑裴肩膀上起跳了,瞬間忘記了妖皇大人的威勢。
虎後是她最敬重的長輩,除了救命之恩外,本人學識也淵博,扶疏很崇拜她,跟著她能聽到很多故事,喜歡跟她在一起啦。
從肩膀跳到虎後身邊有點難度,扶疏不怕,但虎後嚇一跳,怕她細根嫩葉的摔出個好歹,忙沖著兒子吼:“桑裴,趕緊把小扶疏帶過來!”
乖乖,可別摔了。
當初連坑帶騙,哄得扶疏跟桑裴契約,虎後也愧疚過,但是扶疏忘性大,完全沒計較,除了有些怕兒子外,對她一如平日貼心,她也就釋懷,決心要好好對扶疏。
桑裴頓了頓,他面對旁的妖都冷淡漠然,卻不知他也有柔和的時候。
將蠢藤放到虎後的床邊,接過母親扔來的羊皮卷,他坐在床邊的石椅上,慢慢翻閱。
扶疏沾到棉被,就迫不及待地甩出藤條,將最嫩最軟的藤枝輕輕纏繞上虎後的手腕,注入一縷藥氣,沿著經脈慢慢探尋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