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草木成精千年難遇,而靈智開化的更是罕見。草木妖好歸好,一旦出現,四方哄搶。
像扶疏這般傻不伶仃送上門的,是天賜的機緣。
扶疏不久就被忽悠著,跟白虎部落的大王子契約了。
為何契約?扶疏只記得,那時她特別難過,因為虎後快要死了。
一般妖獸看不出,她卻是瞧得清楚。病灶抵達心肺,虎後沒多久可活了。她年輕時隨虎王徵戰留下無數暗傷,身邊沒有草木妖調理,後來又誤食毒草,以此為引,身體一朝崩潰……
就算是扶疏,也只能盡力減輕她的病痛,救不回她的命。
扶疏看著這個救了自己的長者,越看越難過,傻呼呼問虎後:“您還有什麼願望?”
虎後這麼好,救不了她,她還能拿什麼報答啊。
虎後咳了咳,掙紮著坐起,唉聲嘆氣了一番,淚流滿面:“我活到現在,見識過很多東西,已沒什麼遺憾。臥床久了,只有一點放不下,就是桑裴,他性子淡漠且固執,我怕我不在了,就沒妖能束縛住他……”
慈母心腸,太感人了。
小扶疏控制不住,藤條和葉子上濕漉漉,傻不啦嘰地哭了。
虎後看著比自己哭得還厲害得藤子,眼珠一轉,哭得更加帶勁兒:“我兒他可憐啊,雖有父王,卻聽信讒言,偏心那隻狐貍精的兒子,我活著還能壓一壓,一旦我去了,桑裴他要被趕出丘脈了!”
扶疏哭得打嗝,晃悠悠的枝葉兒,看著焉趴趴,讓人忍不住想上去揉兩把。虎後控制著有些想要伸手的念頭,心虛地眨了兩下眼,裝模作樣地擦了兩把眼睛,又跟著扶疏一起哭。
扶疏是真心傷,虎後和大王子的境遇太慘了,虎王忙著疼小妾,根本不管這娘倆,如果虎後死了,大王子確實無路可去,確實可憐。
“這……可怎麼辦?”
虎後是真心虛,她原本只是想賣個慘,哄這株珍貴的草木妖跟自家兒子契約,如此她死了也瞑目。
可一不小心,賣慘賣過了。
見這小藤妖嚎啕大哭,哭得比她還慘,頓時慌了,乖乖,如此珍貴的寶貝,可別真蔫了,她忙叫人給扶疏灑水。
好容易哄得扶疏不哭了,她心下一激動,暴露了真面目,道:“扶疏,你跟我兒子契約吧!”
扶疏哭得頭暈,被這陡轉的情況弄得措手不及,愣了片刻,打了個哭嗝。
本就呆頭呆腦的,這一下腦子更呆,她稀裡糊塗地聽從虎後的安排,跟大王子桑裴完成契約。
如此隨便就把自己賣了,她絕對是草木妖史上最大的恥辱。
契約後,扶疏盯著桑裴,才後知後覺覺得不對了。
並非桑裴的人形不如意,身著白虎王族的大白氅,姿容秀美朗月清風,除了面無表情,喜怒難測外,容貌氣度皆為上乘。唯一不對的,是魂體。
契約妖之間能看到彼此的魂體,這只通體純白,眉心銘刻深黑色火焰紋的老虎——
妖妖妖、妖皇大人?!!!
沙羅樹爺爺給每一個初開靈智的草木妖都講過一個故事:
神獸隕落,妖域分裂,彼此徵戰不休,唯妖皇可統一妖域。妖皇乃白虎神君的後裔,他殘暴不仁,比上古四大兇獸更恐怖。眾妖以為妖域統一就可過上安寧的生活,殊不知,那才是水深火熱、生不如死的開始……
沙羅樹持半卷天書,能預測未來。
預言裡說,妖皇窮兇極惡,但是極擅偽裝,奸詐狡猾,故而潛藏多年,殺父殺母殺弟殺妻殺子,無人識破。他有恩不報,有仇必報,極度變態,最喜歡蹂’躪妖族,把獸妖剝皮拆骨,妖肉燉湯,妖皮鋪地。草木妖則曬幹,葉子當藥,杆子當柴。總而言之,十分兇殘。
樹爺爺再三叮囑,見到一切類似於妖皇的大老虎,要跑得遠遠的。
扶疏這會眼淚剎不住,哭得那叫一個傷心。
她不止沒躲著妖皇大人走,反而稀裡糊塗地跟他契約了。
不能再多想,要嚇死藤子了!
眼前不受剋制地浮現出一副場景:一株藤妖在太陽下可憐兮兮地暴曬,曬成幹藤條,葉子做藥,藤枝當柴。
嗚嗚,好可怕,我不要妖皇,我要回家!
她壯足了膽子,怯怯地道: “妖、大王子,您能放我走嗎?”
桑裴:“……”
那淡漠虎眸難得怔愣一回,注視著小藤妖旁邊的魂體,一個五六歲的女娃,烏黑的頭發紮著兩只鼓蓬蓬的花苞,肉嘟嘟的小臉軟萌無害,最引人注目的是那雙泉水泡過似的杏子眼,水潤漆黑,柔和澄澈,就像新生的小鹿,讓人不忍傷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