皎月高掛夜空。
這段早就埋下種子的感情,終於等來開花結果。
……
月光照不亮的角落,一道身影靜默離場。順著遊廊懸掛的繪燈,腳步虛浮地走到地牢入口。
看守的護衛瞧清來人,恭敬喚道:“鷹護衛。”
男子清雋的面容被牆上燃燒的火把照亮,一絲痛楚,在他眼底無聲漫開。
他瞥了眼桌上未開封的酒壇,順手拿過,面無表情沒入地牢。透著冷意的聲音自黑暗深處傳來:“下去吧,我看著。”
看門的護衛面面相覷,頭湊到一起,悄聲討論。
“鷹護衛心情不好?”
“可不是嗎?快到手的鴨子就這麼飛了,誰高興?”
“你是說……宮主之位?”
“你不記得嗎?宮主離開前說過,若是三月未歸,夜安宮便由鷹護衛繼承!他離開的這段時間,大小事務不都是鷹護衛在打點嗎?雖說魄力不如宮主,但鷹護衛做事更加穩重,不少人都覺得,他繼位也挺好。”
“噓!這話可別亂說,當心掉腦袋!”
“我這不是跟你吐露真心話嗎?夜安宮一磚一瓦,一草一木,哪兒不是鷹護衛陪著宮主打下來的?誰當主子,其實都沒差。說實在話,宮主此次拋下一切去追落跑的新娘已經惹來眾人不滿,擁鷹護衛的人不在少數,宮主若是再繼續任性下去,讓位是遲早的事!”
兩人的猜測固然在理,但並不是鷹川心情低沉最主要的原因。
他提著酒壇穿梭在牢房間,面容被搖曳的火光照得忽明忽暗。剛才在溫泉池看到的一幕幕,殘忍地在眼前不住回放。
他傾心的姑娘,被另一個人抱在懷裡,嬌軟身姿綻放到極致,撩人的低喘繞在耳畔,卻不是,為了他……
喉間的酸澀漫進胸腔,將一顆心腐蝕得千瘡百孔。
在地牢最陰暗的深處,他停下來,席地坐上石階,掀開酒壇便往嘴裡灌。
辛辣的烈酒,灼燒著他的五髒六腑,沒能讓他陷入昏沉,反而刺激得他血液沸騰。
偏角傳來水聲,他偏過頭去,接著微弱的光線,瞧見遍體鱗傷的男人。
冷哼一聲,帶出不屑的兩個字:“鐘鶩。”
牢裡的人再次晃出水聲,擰眉問:“你認識我?”
“怎會不認識?宮主不共戴天的仇人,這名字我聽他念了好多年。”他頓了頓,目光因陷入回憶而變得悠遠,“當初血洗明心派,原以為能將你手刃,了結這段仇,沒想到你竟然早就因開啟玄玉而死,宮主滿腔憤怒無處發洩,可失望了好一陣。”
鐘鶩輕笑:“結果怎想,我不僅沒死,還安然無恙地在另一個朝代生活了12年。”
鷹川淡瞥他一眼,接話道:“可惜,這回你逃不掉了。”
牢房裡的人沉默了許久,才再次開口,話語裡帶了無限惋惜:“自古成王敗寇,落在他手裡,我無話可說。只恨自己,沒能達成多年的夙願……”
鷹川兀自飲酒,沒瞧見暗處閃爍的兩點淚光,只是半晌後,聽得鐘鶩哽噎道,“只差一點,就能救回我的師妹了……”
握著酒壇的手一頓,鷹川看向黑暗中頹然飲泣的男人,莫名,瞧出一絲可悲來。
鐘鶩還在繼續說:“為了救回師妹,我願意以命換命、背叛同門師兄、不要尊嚴地跪地哀求,我甚至可以拋棄良知!這種感覺,你不會懂……”
他的自說自話惹人心煩。
鷹川飲盡最後一滴酒,抬手把壇子重重砸了過去。
破碎瓷片,濺起片片水花。
幽深星眸像是突然竄起燎原大火,燒得他雙目通紅。對著牢房裡愣怔的男人,他一字字道:“誰說我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