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內心鮮血繚亂,她的眼睛也一如水晶般的透明。
蒼梧看著她,沒有錯漏那些被隱去的厲色,內心輕笑了一番。
他曾以為她是個溫柔如水的女子,靜若瓊枝玉樹,動若淩波踏步,可惜這些美好,他只是欣賞,從未想過要獨佔,久了也就忘記了,引不起一絲波瀾。
長久的日子裡,他與她話都極少說,就是有也是她先開的口。不是沒想過要好好待她,而是心中早已被一個人佔滿,分不出任何空間給她。
他以為她會與自己一樣,久了也就心如止水了,在府中她還是夫人,在外頭她也是長老,地位超然,她完全可以隨心所欲,他以為這樣的日子除了不能給她愛情外,該給的都給了,她不會有所不滿,可是直到現在他才發現,她早已不是當年的那個她,或許依然眉目如畫,不改端莊,但心已變。
她恨他!
從剛才那短暫的眸色裡,他看到的只有這三個字。
什麼時候開始的?
不,應該是她花了多少時間才累積出這般的恨,恨得能罔顧族群的安危,犯下滔天大罪。
清雅如詩,婉約如水……是她的過去。
心如蛇蠍,人心喪盡……是她的現在。
想到此,他皺起眉頭,變成這樣,他篤定和自己有莫大的關系,是自己將她變作了蛇蠍婦人。
錯了!
從一開始就錯了,最錯的就是自己不該娶她。
娶她就是給了她希望,她是帶著希望嫁過來的,他卻沒有給她一絲可能的機會。
他下意識撫摸向腰間的玉佩,裡頭藏著的香囊,即便過了兩百年,仍殘留著淡淡的香味,他冷靜、沉著,幾乎沒有做錯過一件事,可是在在這個香囊的主人面前,屢屢犯錯,最大的錯誤就是不該娶了紫藤。
如今錯誤已造成,難以轉圜,既成了夫妻,沒有夫妻之情,多年的相處總是有的,他不想她死得太悽慘。
判族之罪必須五馬分屍,所以他想勸她自首,到時一杯毒酒就能了結餘生,也不用受太多的苦。
紫藤像以往那樣靜靜地看著他,月光下,他整個人凝定在白芒中,肌膚如映著霞光的白玉,發在微風中顫動,散著一絲一絲銀白的光芒。
一點沒有變,歲月無論過去過久,他還是那般俊美,眼神也依舊那般清冷,但她見過好幾次,當他看到那個人的時候,這雙清冷的眼裡總是蕩漾著春水般瀲灩的清輝。
為什麼一定是那個人,又為什麼不能是她?
她自始至終都想不明白,她與那個人差在哪裡?
他的心為什麼可以那麼專情,同時又可以那麼冷情。
她不明白,這輩子恐怕都不會明白了。
當心冷了以後,任何事都已經不重要,重要的是,她想要他關心的,愛護的人通通都活在地獄裡。
“王康複了,難懂不值得高興嗎?”
她抽搐了一下眼角,覺得這句話絕不是字面上的意思。
“是啊,王能康複,真是吾族之幸。”她替他又斟了杯酒。
“就是可惜……”他抿了一口酒,話語稍頓。
“可惜什麼?”紫藤放在腿上的手緊緊地拽了一把。
“可惜到現在也還沒查到白羽的人馬是怎麼混進王宮之中的!”
一語落下,夫妻兩人像是說好了一般,對望了一眼。
他目色平靜。
她亦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