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得這麼不小心?”
知秋在蒼梧府的僕人之中地位最高,為人也厚道,頗得府中下人的愛戴,輕巧知曉他是在關心她,但有些事她不能說,擠出個笑容道,“不礙事的,就是上次搬個重物砸到了,吃一塹長一智,下次就不會了。”
“可讓巫師看過了?”
“看過了,也開了藥。”這傷其實折騰得她幾日都睡不好,偏紫藤不許她離開,她根本沒時間去找巫師看病,只是簡單地包紮了一下,偶時碰到,都是錐心的疼,再拖下去斷了指頭怕是就要廢了,但她不敢對知秋說這些,她是紫藤的人,是仰著她的鼻息生活的。
“下去早些歇息吧,夫人那我會伺候。”
輕巧搖手,“不成,夫人她……”她頓了頓,低下頭輕語,“夫人她離不開我。”
“平時離不開你,今日不用,你就安心吧。”
她還是搖頭,臉上出現怯意,“還是……不用了。”
知秋沒覺出哪裡不對,只當她是忠心,說道:“那有事了你就叫我,別太苛待自己,長老性子寬厚,你受傷,偷個懶沒什麼的。”
“嗯!”
兩人越行越遠,在月色下消失了身影。
亭中,紫藤終於找回了神智,見蒼梧在替她斟酒,心中暖熱,慌忙接過酒壺,“這種事怎麼能讓夫君來。”
“斟酒而已……”他沒有阻止,細細地看著她的面容。
紫藤被他瞧得臉色發紅,斟酒後,說話都結巴了。
“夫君,喝……喝酒。”
“夫人也請。”
這樣對飲,在紫藤的記憶裡幾乎沒有,她又開始激動了,胸裡的心髒呯呯地跳,她不明白他今日為何會這樣待她,是終於知道她的好了,還是他想通了,知曉了她的深情。
受傷的時日裡,他雖不是每天來看她,但總比之前多了些,只是每次停留的時間很短暫,說的話也無關痛癢,而近日在宮中的時間越來越長,離上次見面,已隔了五天了。
因為突然,她沒法好好的整理思緒,若知道今日他的心情會那麼好,她應該換身衣服,還有……她摸了摸發髻上的貼花,會不會太素了,那支紫色的翠釵,她放到哪裡了,紫色是最適合她的顏色。
她像個情竇初開的少女,雙頰紅潤,洋溢著暖暖的春光。很難想象,夫妻多年,竟還會為了他突然的邀請感到慌張,連話都說不利索。
精誠所至,金石為開,她曾以為是騙人,如今……如今是不是等到了?
不……
蒼梧永遠都不會變。
腦中有一個陰冷的聲音席捲了她。
她渾身一顫,如被人兜頭淋了一盆冰水,寒意瞬間竄過四肢百骸,她猛地抬起頭看向蒼梧,依舊是那個冷漠,從來不會對她笑的男人。
一陣風吹過來時,飄來亭外的桃花,那些花瓣刺疼了她的眼。
桃花,是那個人最愛的花。
這棵桃樹也是那人來時栽下的,他再忙都不會忘記照料它,算起來與這課桃樹相處的時間比她還長,她連棵桃樹都不如。
盛開的桃花樹巨大的像一把桃粉色的傘,遮蔽了她能看到的一切,只要這棵桃樹還在,他就絕對不會變,這是她早就瞭解到的一個事實。
她只覺得身軀直往下墜,一抹暈眩襲來,她很想痛哭,但哭不出來,哭泣早在日常裡給消磨殆盡了,就是要哭,也會低弱地如蚊蚋振翅而過,她水晶般的雙瞳迷離了,漸漸綻出狠戾之色,但很快眼睛眨了一下,狠戾便像霧靄般迅速散開。
他絕不會無緣無故地示好!
她低下頭,閉眼片刻,又睜開,恢複了安靜清澈。
“夫君今日這麼高興,可是遇到什麼好事了?”她綻開笑容,一點看不出先前的掙紮、悲痛、以及恨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