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光穿過樹葉間的空隙,透過早霧,一縷一縷地灑滿島嶼,像一隻溫暖的大手,摩挲得人渾身舒坦,因是早晨,吹來的風還是有些涼意的,緩緩升騰的晨靄與清晨的霧氣交融,變幻著五光十色的光環,長著小嫩芽的柳條,在春風的吹拂下,輕盈地飄來飄去,粉紅色的桃花才長出兩三片花瓣,有些還是花骨朵,好像胞漲地要破開似的,花兒綠柳渾和成一幅美麗的畫卷,讓這座名為春島的空島成了比仙境還要美上幾分的地方。
雨默在桃花樹下已坐了許久,臉色因這幾日的湯水和飯食有了好轉,不再姜黃灰暗,漸漸綻出脂玉般光潔瑩潤的白,但血色還有些不足,顯得過於蒼白了些。
眼前的美景在她眼裡成了擺設,她無心欣賞,眸光澄淨地望著前頭的湖泊,湖水波光粼粼,倒影在她眼裡,勝似星辰。
“饕餮……”
握在她手裡的煉妖壺有了動靜。
“丫頭,你肯見本君了?”
饕餮從煉妖壺飄飛了出來,像一縷青煙,尾巴還在煉妖壺裡鈎掛著,然後緩緩化作實體。
一霎間的目光相對,雨默眼底的光芒越發光亮,灼得饕餮怔了怔。
離開犬境後,它與她便再沒有心平氣和地說過話。
她恨極了它,因為若是沒有它,即便中了白羽的毒,她也殺不了那麼多的犬妖族族人,若是沒有它,她毀滅了不了犬境,若是沒有它,她或許還能留在犬境,照顧魅羅,她恨透了開神的力量,當知道發生的一切後,在罪惡感和悲痛欲絕的折騰下,她歇斯底裡地對著饕餮咆哮辱罵,發洩著心裡的悲傷和絕望,在一心求死的日子裡,她瘋狂地想要趕饕餮走,叫囂著蜀都將它封印起來,也曾想方設法的要砸碎煉妖壺,但煉妖壺是上古神器,不可能被破壞,她也曾試圖將煉妖壺扔掉,但饕餮與她有召喚獸的契約,即便扔了,煉妖壺仍是會回到她身邊。
那時的她太瘋狂,瘋狂得饕餮無法和她好好說話,她只要一看到它,哪怕只是一眼,又或是聽到它的聲音都會歇斯底裡地抓狂。
她不願再佩戴煉妖壺,將它封鎖進了抽屜裡,燭龍也同樣遭到了她的嫌棄,又因為需要的養傷的關系便也沒從煉妖壺裡出來。
饕餮以為這輩子她都不會見它了,卻沒想到今日她會主動喚它。
雨默的雙眼像是被疾風閃過的火焰,引得饕餮目光遽然一跳。
她不會又想罵它了吧!
雨默吐了一口氣,語氣平靜,“我需要你的幫忙!”
饕餮又怔了怔,“幫忙?”
“我要去蓬萊島!”
這是她現在活下去的唯一信念,她要找到白澤,治好魅羅的毒,為此她不惜一切,但蓬萊島山高水遠,又是冰封之地,蜀都告訴她,那裡的氣候嚴寒至極,絕不是她一個人類能承受得了的,除非她是妖,只有妖才能抵禦那裡的嚴寒,她要是去的話,隨時都可能被凍僵,穿再多的衣服都沒用。
她是人類的事實無法改變,所以她迫切需要強大的後援,除了饕餮,她想不出還有什麼方法能幫自己登上蓬萊島。
饕餮皺了皺眉頭,“丫頭,蓬萊島不是那麼容易被找到的,它會隨著海水漂移,即便是本君也未必能找到它。”
“不用你找,我只要你幫我登上那座島就行。”
只有妖的身體才能忍受蓬萊島嚴寒,要想抵禦那裡的嚴寒就只有開神這條路了。
“你想去就去,本君自然會幫著你,但你應該知道自己的身體承受不了太久。”
開神的副作用是她的軟肋,能堅持多久需要看她當時的身體狀況,她知道自己受不了太久的開神,但即使如此,她也要試一試。
“你真的願意幫我?”她以為在那樣歇斯底裡的咆哮和辱罵下,它會生氣,不會願意幫她的。
“本君和你有召喚獸的契約,只有一方死了,才會解除,就算本君不想,也還是會跟著你。”他哼了哼,“本君不是那麼小氣的,但是生氣還是生氣的。”
這丫頭平常看著很溫吞,罵起人來卻是比誰都狠,還有罵人的詞彙,他聽都沒聽過。
雨默吸了吸鼻子,眼淚不自禁落了下來,“我以為……”
“你哭什麼,本君還沒哭呢。”它伸出手,有些僵硬地摸摸她的頭,“好了,別哭了,瞧你哭得有多醜。”
“我殺了那麼多人!”她其實知道這根本就不能怪饕餮,是她控了,饕餮沒有選擇。
“殺了就殺了,誰讓他們那麼弱,能死在本君手裡也是他們的造化。”他說的牛氣,可面對雨默的眼淚慌得手忙腳亂,想替她抹去眼淚,又怕自己粗手粗腳地弄破她的面板,只好又拍拍她的頭。
“饕餮,對不起……”
“聽到了,聽到了,不用對不起!”
“你可以打我!”她哭腔濃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