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心亭中。
厚實的黑紗,將炎離潰爛的臉遮得嚴密,避免陽光刺痛後乾裂灼燒。
這樣的日子,已經摺磨他近百個日夜。
這樣的日子,拜青丘公主白月諶所賜。
“白月諶。”炎離緊攥手心,重重地捶擊在亭柱上,留下四指印子。
就在他立誓將這娘們碎屍萬段前,湖心突然冒出來幾個泡泡,緊接著越來越大。
炎離覺得蹊蹺,不禁想湊近看。但又怕冒出什麼怪物,就躲在柱子後偷瞄。
“嘩啦啦……”
伴隨著氣泡的消散,湖心竟鑽出一隻雪白的九尾狐狸,嘴裡還叼著一條魚。
“……!”炎離大驚。
從哪鑽出來只九尾白狐?難道青丘除了白月諶,還有第二隻?
不對,聽聞白月諶被父神遣去太華山公主學院,哪還有閒工夫跑來北玄捉魚?
況且那小狐狸賊頭賊腦,再瞧這狐狸呆傻模樣,絕對不是她。
炎離躲在柱子後,偷望著九尾白狐叼著魚鑽進樹林,朝靈堂方向跑去。
好奇心驅使他想去一探究竟,卻被一個聲音喚住。
“離兒。”
炎離猛回頭,來人正是他的生母,蒙夫人翟氏。
夫人捧著純金面具踱步走來。以極耐心勸導的語氣道:
“離兒,曦貴妃雖然言語不當,的確是一片好心。這純金面具,乃北玄最負盛名的匠人打造,不防戴上試試?”
炎離心中惦記著那隻九尾白狐,對夫人的話心不在焉。
夫人看炎離沒有拒絕,遂鼓起勇氣,上前一步摘下他遮面的黑紗……
“離兒,你瞧這黑紗,都生驅蟲了。若再捂著可如何是好?”夫人一邊責怪著,淚也順著鼻尖落下來。
炎離望著淚眼婆娑的生母。
這是他生平中,第一次有人為他如此傷心。
炎離再沒有反抗,順從著夫人的意思,乖乖地將面具戴上。
“呵,這尺寸不大不小,剛剛好!”夫人欣喜道:“我的離兒,終於不再怕日光曬、驅蟲咬了!”
看著母親欣然悅目的樣子,炎離心中湧出一絲暖意。
他嘴角微揚,本想笑給母親看,讓她莫要難過……可惜透過面具,只有冰冷的平靜。
有些安慰的話,他想說,卻說不出口。
最後,炎離只對夫人點點頭,低聲道了句:“若沒什麼事,離兒就先走了。”
炎離正要離開,剛走兩步,忽聽身後的孃親喃喃道:
“離兒,你我皆是可憐人,事到如今,騎虎難下。如今這君上之位,孃親定竭盡全力,輔佐你登上!”
炎離靜聽這呢喃,並未回頭。
他抬頭遠望青天白日下,宮闈上的勾心鬥角。和前方的素白靈臺,伴著潺潺流水聲……不禁感慨。
人生一世,不過如此。
勾心鬥角,碌碌無為。
到頭來,不過是一堆白骨。
亙古不變的,唯有這青天白日,流水潺潺。
靈堂前。
炎華跪在靈堂前整整一天,白月諶偷偷躲在靈堂內的供桌底下,用木炭烤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