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真順著下樓的人流走到一樓大廳,意外遇到剛處理完傷口的王家豐。
走近,“你臉怎麼了?”孔真問。
王家豐握住她的手臂將她拉到邊上,安慰般淺淺一笑,“沒什麼,捱了田韜一頓揍而已。”
孔真一下皺起眉頭,“你怎麼惹到他了?”
“天天往三教門口放白玫瑰花,能不招惹到他嗎?”
孔真一驚,怔愣良久,難以置信地追問,“三教門口的花是你放的?”
“嗯,我放的。放的是繪秋最喜歡的白玫瑰。”那語氣平靜地像是在說一件稀鬆平常的小事般。
“……為什麼?”太多的話堵在嗓子眼,然而最終她只問出來了這三個字。
王家豐看向窗外,像是陷入了某個回憶中,笑得溫和,“因為感謝。”
“嗯?”
王家豐收回視線,看著孔真,“孔真,你知道我曾經最期待的事情是什麼嗎?”頓了一下,繼續道:“是在校園裡偶然遇到繪秋,最好是她當時戴著眼鏡。不然可能看不見我。如果她看見我,一定會跟我打招呼。也許是陽光讓樹葉周圍泛著清澈的綠光,也許是濛濛雨霧讓空氣裡都是幹淨的味道,她會像是收到了一個驚喜,沖我開心一笑,眉毛、眼睛、嘴巴彷彿都在說見到我很開心。”
孔真嘴巴微微張開,看著他臉上由衷的笑意,心頭震動。
“也許你們會覺得這不過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我也不像你們理所當然猜想的那樣,那段時間遭受了什麼致命的打擊正一蹶不振中。只是面對那樣送給我的善意和微笑的時候,忍不住像期待日出日落那樣期待她的笑容。那種除了在她身上,我再也沒在其他人身上看到過的美好。一直很想跟她說聲謝謝,但又擔心那本來就是她很自然的舉動,我鄭重其事地去強調之後反而會影響她。卻沒想到再也沒有機會了。”
“家豐……”孔真不知道該說什麼。
“不要露出這樣同情又悲傷的表情。這件事只關乎感謝和溫暖,不要牽扯上同情和悲傷。”
孔真調整了一下情緒,“可是,感謝的方法有很多,為什麼要選這個?你現在……田韜那邊都動手了,你以後怎麼辦?還有一年多咱們才畢業。”
“其實,選擇這個方式也有一定的私心吧。繪秋死後,當天晚上所有的痕跡都被處理幹淨,全校輔導員下達通知不許談論和她有關的任何事,第二天像是什麼都沒有發生過一樣上班上課。你說,要是換成那個從樓下摔下來的人是我,會有什麼不同嗎?”
孔真啞然。
“只不過從繪秋的離開裡看到了如果突遭意外的自己的下場。”王家豐笑得有些悽涼。
而面對這樣的王家豐,孔真卻一個安慰的字也說不出來。要她說,“啊,你別這樣想,不會的。”然而,在經歷過小秋的事情以後,這種套路的話說出來都覺得戳心窩。
最後還是王家豐轉而來安慰她。
“田韜那邊不用擔心,我已經把休學手續辦得差不多了,火車票也買好了。”
“你要休學?!院裡同意了?”
“身上的傷可不是白挨的。田韜和我現在是相看兩厭,有他在,院裡會同意的。”王家豐笑得無所謂。
“……那你火車票買的什麼時候的?我們送送……”
話說一半,被他打斷,“不用了。明天晚上的火車。對了,既然今天碰見了,有個東西交給你。”
“什麼?”
王家豐從包裡拿出一個帶密碼的筆記本。孔真一眼就認出來那是程繪秋的。
遞給她,“繪秋的。一直不知道該怎麼處理就放在身邊。”
孔真接過來,一臉的不可思議,“這個怎麼會在你這兒?”
王家豐看著她,遲疑了半晌,道:“繪秋出事前我聽到她在跟人爭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