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歡這個詞,說出來並不難不是嗎?
散養的鳥雀飛過廣場和天井,留下展翅的剪影,下方是密集的人群,他們有序地站在廣場上,微微仰首,看著小小窗戶上露出的人。
教宗向人們招手,一側的投屏可以更近地看清教皇臉上的每一個表情,不過多數人們的注意力並不在這個現代儀器上,仍舊眼巴巴踮腳眺望,猜測教宗的目光是否會從自己身上經過,這會比機械帶個人們更多的慰藉。
塞納看見了驅魔師小隊和護衛隊站在一起,他們警惕地觀察著周圍,就在國慶的今夜,會有數以萬計的人們歌唱聖詞,這會是殘餘惡魔力量最弱的時刻,他們要抓住這次機會,對梵蒂岡城進行徹底的淨化。
十幾年前留下的罪與惡,可以在今夜被完全鏟除,這對哈裡意義非凡。
講過話後,年邁的教宗揮著手離開,接下來的活動會在教堂內進行。
教堂每日都會進行精心打掃,而今日不知是不是心理因素,顯得格外金碧輝煌,文藝複興時期的雕刻依舊在此燁燁生輝,即便曾有說不得描繪神之容顏,但那些傑出的藝術家仍舊窮盡想象力摹畫心中的神。
縱那獨特的穹頂和雕刻畫已經被來此祈禱的修士仰望過無數次,但每一次看都依舊能感受到神聖的心靈洗禮。
和往日禱告看著教皇從人群中走過不同,這次比之前都更加莊嚴肅穆。
樞機主教伴在神父的身側,低眉斂目組成一個特殊的互送小隊。
教皇一步步走上為他專門準備的青銅華蓋主壇,站在高處沖大家揮手示意,高大的禮帽讓他看起來有些矮小,這位老者已經走過了近六十個年頭,為這個國家日夜祈禱。
現在已經是午後,日光自穹頂降落,明暗分割之間,神秘而莊重。
教皇垂目看向書架,上面放著攤開的聖經。
梵蒂岡自從誕生以來,就伴隨著各種災禍和動蕩,昨日,今日,明日,都將繼續如此,能做的只有感恩神護佑這裡,保護他的子民,讓這個國家享有近百年的安穩。
教皇微微仰首,開口舒緩地進行禱告,盡管主壇下面滿是人,但依舊安靜無聲,整個教堂中,只有這一個聲音。
沒有刻意提高音量,迴音略做補償,所有人都能聽清教皇所念的每一個音節。
教皇身後的彩色玻璃上聖靈展翼,若不刻意分辨,彷彿教皇真的擁有一雙代表神聖之物的翅膀。
這一刻,世界都沉浸在無窮無盡的聖潔之中。
隨著教皇停下聲音,修士們整齊地進行禱告,大家的聲音都近乎耳語,但彙聚在一起卻成了有力的合音。
時而略微上揚,時而落入沉鬱,所有人在此刻一心同體,情感相通,為自己的國家,為這個世上所有擁有同樣信仰的人,獻上最真摯的祝福。
而教堂外,同樣的一幕也在上演,這些來自世界各處的人們進行著祈禱,有些人或許還沒能完全記住這些禱告詞,不過混合在人群之中,好像突然心有靈犀,知曉這些語言該如何出口。
神職者和信徒被一種特殊的無形之物聯結在一起,如同靈魂獲得了共鳴,終能情感相通。
萬人聖禱,福音遠揚,碧霄同聆。
這樣的場面絕對足夠震撼人心。
無聲的淚水從一些修士眼角滑落,實際他們心中的激昂已經難以剋制,最終卻還是用這樣含蓄的方式表達出來。
塞納沒有閉上眼睛,而是牢牢將目光鎖定在教皇身上。
他看見的不是一個長期信神愛神之人的形象,僅僅是一個軀殼——空蕩蕩的,由混雜的、不知所謂的東西填充。
在這個神聖之地,在無窮的禱告聲中,塞納本該看見金色的光芒和白色的羽毛從上方飄下,落在每一個人身上心頭,像聖書讀本中所描述的那樣,可惜他看見的不是。
存在教堂中的僅有虛無和陰影,再多的禱告都沒能驅散它們。
仰望這些昏沉,令人身心恐慌。
禱告結束後教皇會外出巡遊,修士們仍舊留在教堂中。
塞納望著教皇的身影,這不是神,更不是神的代言,只是人們為了安慰自我而挑選出來的替代者。
巡遊結束後已是夜晚,燈火依次亮起,這些光並不過分耀眼,而是柔和若星光,如一面鏡子,投影出夜空中滿天明星。
在聖歌中,儀式落下帷幕,修士和人們有序地撤離,大家都帶著滿足的神情,但只有塞納知道,這一系列儀式毫無用處。
禱告還有聖歌,都沒能驅散籠罩在梵蒂岡上空的陰影。
梵蒂岡的深處實際已經被當做了惡魔的巢xue,所謂神降臨之處變成了一個謊言,現在這裡更得惡魔鐘愛。
“這裡的情況比我想象的嚴重,”回到住所塞納語氣低沉,“儀式毫無意義,頂多是做做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