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中的世界在扭曲,額頭上淌落的血液在眼前織起一道帷幕,把一切都渲染成暗紅色。
麻木了,絕望了,已經不想再掙紮。
但卡特神父不可能這麼下去,他傷得太重了,要是想救他以諾就不能坐以待斃。
“神父……”以諾艱難地開口,“我會救你的……”
手扶住滑溜溜的門,在疼痛與顫抖中,以諾像是攀巖一樣努力讓自己起身。
醫院的門上留下越來越多的血,深淺不一的抓痕看起來觸目驚心。
以諾盡力讓卡特神父處在自己身體的保護範圍,只讓自己暴露在襲擊下。
頭,身體,或是四肢,無論受到怎樣的傷都無所謂,只有神父,不要讓他受到更多的傷害了
慢慢,慢慢地踏出第一步,然後是第二步……
在石頭雨中,以諾佝僂前行。
可以去鄰市的醫院,那裡不遠,跑快一點就能到了,而且會有更好的醫生,肯定能救神父。
以諾必須調動全部的精神才能讓自己行動,他只知道自己在走,無從得知雙腿是否屬於自己。
石頭還在飛來,可能是這些人沒有準備那麼多,擊打的頻率不像剛才那麼高。
發現渾身是血的以諾還在走動,群聚的人又驚又怕。
“他還能走,這怎麼可能是人類能辦到的事!”
“是一夥的!他們是一夥的!是惡魔在作祟!”
“殺了他們!”
一塊石頭重重砸在以諾腦後,他猛然往前撲跌了一下,全然失去重心,為免摔落懷中的神父,以諾選擇直直跪倒而不借助手的幫助。
膝蓋撞擊到地面,發出沉悶的響聲。
但這也僅僅是在早已麻木的身體上再添一擊,不會有什麼更深的感覺了。
以諾艱難地回頭,血色模糊中,看見有形的陰影正在蔓延,一個一個吞噬人群,而叫囂的人還未曾發現背後的危險,一昧集中於迫害毫無抵抗之力的以諾。
神父似乎從昏迷中短暫醒過來,無力地抓住以諾的衣襟。
“不要……傷害我的孩子……以諾……猶尼耶……是無辜的,不要傷害我的孩子……對不起,對不起……”
鮮血一道又一道從以諾側臉滑落,在下巴上彙聚,如注而落,灑在卡特神父的手上。
“神父,沒有人傷害我們,你放心,”以諾感覺到眼角也在流出液體,但他知道那不會是什麼透明的液體,它同樣鮮紅,“我們什麼事都沒有,你堅持住,很快就有人救你了。”
“我們很安全,很安全……”以諾不斷重複。
卡特神父又短暫地昏厥過去,只有握滿血的手仍吃力地拉著以諾。
跑啊!以諾!跑啊!抬起你該死的雙腿,用用你那沒用的力氣!快點跑啊!
以諾壓抑著痛聲,再次站起來,鮮血從身上的每一個破洞中噴湧而出。
跑啊,以諾!救救神父!
“啊——!!!!”
絕望的意志成為了以諾僅剩的動力,令他徹底調動自己能夠使用的任何力量。
以諾聽見了耳邊的風聲,獵獵作響,天上劈過一道閃電,幾十秒後聲音才傾瀉入耳中,不再有嘈雜的怪音,只餘自然之聲。
他遠遠地拋下了身後的一切,再沒有什麼能追趕上他。
以諾感覺自己好像要飛起來一般,這種感覺如此熟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