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第六十四章 冤魂
長發披散的身影仍舊駐留在原地,四肢藏在白色的寬大衣擺下,有些生硬地抬起黑發遮面的頭,朝向塞納和以諾的方向。
這和塞納通常所見的惡靈非常不同,絕大部分靈魂在墮化後,基本不再擁有人形,而是以地獄生物的姿態遊走人間,很容易就能區分,不像眼前這般似人非人,似魔非魔。
呼吸有些不暢,塞納說不清楚這是因為眼前這個詭異的非人類還是病痛,身體好像開始喪失調節體溫的能力,時熱時冷。
“不太妙,”塞納說著拉以諾後退回走廊,暫時進入樓梯那裡無法看見的死角,“我感覺有什麼在影響我的判斷。”
這種感受很難形容,像是受到特殊磁場幹擾的指南針,雜亂的感受充斥在塞納的腦海,令他辨別不了方向,塞納猜可能與生病有關,不過這猜想毫無根據,他都已經忘了自己上次生病是什麼時候,無從比對。
“滋——滋——”
頭頂傳來不和諧的聲音,慘白的燈光閃爍明滅,有什麼東西在滴落,緩慢逼近。
薄淚遮在眼眶,塞納覺得周圍有些朦朧,完全看不清眼前,只能注意到一個模糊的白色影子以絕非人類能駕馭的移動方式緩慢走上階梯。
待踏上走廊的一刻,它轉向塞納和以諾,白色身影慢慢彎折身體,不是人們平常那樣彎腰,而是用力地對折自己的身體,直到發出咔一聲,脊椎立即不可思議地在後腰附近呈斷裂凸起,將白色的外袍撐起。
白色影子的手露了出來,黑色的長指甲在地板上劃動,發出刺耳的“吱吱”聲,不斷刺激人的耳膜。
四肢著地,以脊椎斷裂處為限,下半身半蹲,斷裂的上半身則藉助手半撐起,揚起頭,露出些許暗沉的皺縮的面板,伴著喉嚨蠕動緩緩張開嘴。
塞納臉龐抽搐,眼前的景象過於毛骨悚然,本就被病痛攪亂的頭腦更加混沌,完全沒有做出任何反應,反而心情複雜地看了一會兒地上扭曲爬行的類人物種,鬼使神差地喃喃道:“看樣子不是本地人。”
以諾:“……”這還能看出來是不是本地人?
這駭人的景象也已經超乎了以諾的認知,但他還是保持冷靜地拉著塞納小幅度後退。
這並非惡靈,也不擁有惡魔的氣息,但一種強烈的特殊負面影響正被這個非人之物施加到周圍的環境。
以諾遍尋自己的記憶,也完全找不到可以與其對應的東西。
下意識,以諾掏出了十字架,緊跟著丟擲了一瓶聖水。
聖水瓶落地一瞬碎裂,聖水濺落到那個白色身影之上,它先是猛然後縮了一下,聖水濺落之處冒出幾縷白煙,黑色的指甲被灼出一道淺淺的印記。
與其他惡靈相比,聖水對它造成的危害完全就是小擦傷而已。
但已經足夠激怒它,嘴張得愈發大,咕嘟翻湧的聲音從喉嚨不間斷冒出,在最響亮的一刻爆發出來,尖銳的嚎哭刺穿天花板,耳邊是難以忍耐的劇痛。
塞納踉蹌後退幾步,用幹啞的聲音道:“我知道它什麼了,這是一個怨靈。”
這是以諾並不熟悉的定義,他只知道這個東西不怎麼畏懼他的力量,危險異常。
“聖水不起作用。”
說著以諾又連著扔出幾瓶聖水,那個怨魂毫不畏懼,稍加閃避後朝向他們蓄勢待發。
只是一個瞬間,怨魂奔撲而來,猙獰的青白色面龐暴露無遺,啪一聲它頭頂一盞燈滅了。
“跑啊!”
塞納嗷完立刻拉著以諾開始掉頭狂奔,他本該知道對付這個玩意的方法,但生病已經將他的智慧水平降到最低點,只能利用本能做出判斷。
身體還處在虛浮之中,胸腔中好像有一團冰在跳動,將冷意不斷泵向四肢,即使是在狂奔,也沒能産生足夠驅散身體冷意的熱量。
塞納喘得很厲害,說不出話只能拼命用力指了指窗戶,以諾這樣超凡的體能,翻越二十六層逃出生天大概也不是不可能吧。
這不是高估,原本若是跑到走廊盡頭憑以諾的身手帶兩人透過窗戶離開確實有可能,但誰知道隨著不斷奔跑,整個周圍的場景就像是暈染的畫布,以一種微妙的角度模糊拉長。
兩人跑得不慢,怨魂緊追不放隱隱有不斷縮短距離的架勢。
幾乎是同時走廊的景色開始變化,左邊的牆壁越來越光滑,隱約能映照出狂奔的兩個身影,就像是一層一層洗涮幹淨,那片牆壁變成了一面通向無盡的光滑鏡面,就和尋常廁所裡所見一樣。
彷彿是為了印證這個猜想,右邊的牆壁變為了一個一個模糊的隔間,最終完全清晰,甚至能聞到詭異的騷味。
再往前看,只見是沒有止境的廁所走廊,遙遠的窗戶變成了一個小小的暗色光斑,地面開始變得濕滑黏膩,廁所隔間的鎖不斷發出有節奏的開鎖聲,接著聲音的頻率越來越快,混亂地響成一片,像是有什麼試圖掙脫而出。
無論多想告訴自己這不過是幻覺,但身臨其境的一刻依舊無法掙脫,這個怨魂似乎擁有著什麼特殊的能力,把自己對外界施加影響的能力幾倍增強。
塞納只能在心裡狂罵,驅魔這麼多次了,什麼鬼東西沒見過,怎麼偏偏這次跑出來這麼個玩意。
講講道理好不好,鬼還講究地域區別的啊!
怨魂每經過一個廁所隔間,廁所的門都會發出開啟的巨響,“嘭”一聲沖破出來,在咔嗒咔嗒的成片開鎖聲中還接替著一聲接一聲越來越近的嘭嘭開門聲,催命似追著兩人的腳步,而怨魂身後則化作黑色的深淵,它如同一隻從深淵極地匍匐而來的巨蟒。
它也不著急,保持著一個恰當的距離追逐著兩人,似乎知道他們遲早有力氣用盡的時刻,實際上塞納確實開始覺得力有不逮,呼吸都變得困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