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羅拉多沙漠貫連墨西哥,那裡黑幫雲集,熱衷走私販毒,邊境的逃亡者數不勝數,此種劇目日日上演,倒沒什麼奇怪。
“你先睡,我在這裡守夜。”
塞納揉揉眼睛:“也快天亮了,真要休息等到目的地再說吧。”
以諾沒有堅持,坐在地板上似乎進入了小憩。
周遭霎時闃然無聲,塞納能在寂靜中聽見自己的心跳聲,透過窗戶可以看見外面絕美的星河夜幕。
銀河在沙漠的尖端穿梭,天鷹座、人馬座飛躍在布滿碎星的銀鏈之上,最終淹沒於白茫茫的光帶,在城市裡無暇仰望天空,就算想看也無法透過城市上空的霧靄找尋這星空的軌跡,只有在這裡,即便是無意抬頭都能將所有景色盡收眼底。
塞納被這個景象短暫迷住,心中獲得了一種難言的平靜,若非這次和以諾鬧了矛盾,這本該是一次舒適的沙漠之旅。
不過對於這種結果塞納也沒什麼好抱怨的,這本就是他瞎作的後果,用卡特神父的蹤跡撒謊,擺明是給以諾點火。
半睡半醒之間天慢慢亮了起來,窗外投來火紅的豔光,彷彿能點燃屋內的昏暗空氣,塞納揉揉眼睛伸了一個懶腰,看見以諾竟然沒有早起念經而是仰頭看著上方。
循著以諾的目光塞納也望向上方,一時竟被震撼地說不出話,頭頂上是一整片精緻的繪畫,畫的是兩方爭鬥的戰爭景象,太陽與月亮同時升起,每一個戰士都有獨屬於自己的動作,糅合在一起不僅不亂,還有一種特殊的秩序,雖然無法分辨對陣雙方的真實身份,亦無法一一分辨人物面目,但那種悲壯沉痛的情感,廝殺搏擊的決絕如此真實地撲面而來。
再看周圍,牆壁亦是,恰似置身於畫中,春之爛漫,夏之蔥鬱,秋之豐實,冬之蕭索,遠觀袤洋,近察層巒,一一詳實繪於周身。
地下則繪以星河沙夜,銀河與沙河交融一體,彷彿真在緩緩流淌,去那不知名之遠處,若多凝視觀摩片刻,就會開始感覺足下陷落,沙與星同時吞噬落於畫上的人。
如果細看那各種細節,能發現其間堆積變換,筆觸何其耐心細致,真能看出精妙的層疊之境,果真一花一世界,一沙一天堂。
這周圍的寧和安詳與頭頂的動蕩激烈形成強烈的對比沖擊,抬首壓抑逼仄襲面,低頭心神俱歸吾鄉,如何都無法想出在這沙漠腹地能出如此妙手。
塞納一時看得有些痴迷,而以諾只是檢視過四周後就去看那還吊著半口氣的人,原本以諾對這個人能活沒抱什麼期望,他不過是遵照過往所習教誨對受難之人及時伸出援手,至於剩下的他也是聽天由命。
不過這人倒也堅強,真頂著那口氣沒有嚥下,看見以諾看他還眨了眨眼示意,再看傷口卻發覺不容,最慘的是其中一條腿上似乎舊傷未愈,這麼一遭傷勢更重,眼看化膿發黑,要是再不及時找到專門醫生治療這人怕也頂不了太久。
以諾聽見屋裡傳來響動,回頭看見克裡斯托弗已經過來,不過並沒有責難他們的遲離,而是給自己倒了一杯水,慢慢飲著。
“這些都是你畫的嗎?”
塞納看見人出來,有些興奮地問。
克裡斯托弗看向塞納,尚有睏倦的面龐露出一絲極淺的笑,語音沙啞:“是的。”
“真的是……妙不可言,你的作品真的太棒了。”
塞納無法從他匱乏的詞庫裡找出更好的形容,只能眼底發光地看著克裡斯托弗。
對於這種目光和誇贊後者似乎已經習慣了,但不知為什麼有些恍惚,輕聲喃喃了一句話,塞納和以諾都沒有聽清,不過只是一瞬克裡斯托弗又恢複如常:“這才能或許就是神為了彌補我身體缺憾的禮物吧,我想你們肯定明白,神在封閉一條道路之時,總會容你另闢蹊徑。”
塞納點頭稱是,忍不住再次專注這些壁畫,燃料並未沁入木質的屋子,像是漂浮在上面一般,找不到絲毫瑕疵。
雖然主人並沒有驅趕他們,但有言在先不能違約,以諾把衣服給傷者裹了兩層背上,拍了拍還鑽在牆角看畫的塞納示意該走了。
塞納戀戀不捨地掏出手機在周圍拍了一圈才趕忙跟上以諾。
克裡斯托弗也沒有說什麼其他的話,只是默默看著兩人道別離開。
出門時兩匹通靈性的馬兒正踢踏跑來,乖乖讓以諾把傷者放上去,只是不知道為什麼兩匹馬都有些焦躁。
塞納摸了摸兩匹馬的頭,隨意解釋道:“昨晚它們就這樣,畢竟是城裡馬場的馬,對沙漠不適應。”
“這種事無所謂,反正馬上就要到了。”以諾的語氣還是冷冷的,塞納有些尷尬地摸了摸鼻子也趕緊上馬趕路。
早上太陽升得極快,沒有多久就敞亮亮照亮了整個沙漠,好在這有魔法陣加持的馬匹行動迅速,一馱二也不減腳程,在口糧告罄的一刻,終於趕在日頭半落一刻進入了弗拉格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