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一次,他再一次失去了卡特神父。
但他流不出任何軟弱無助的液體,他只是心如死灰,什麼都感覺不到了。
趕到教堂附近的塞納和漢克兩人被一層透明的屏障阻攔,只能看見有些模糊翻飛的影子,邪靈向當中湧去,但不是出於自己的意志,他們只是身不由己。
灰色的影子不知道什麼時候停止了移動,他們聽見了嚎叫,感覺到地面滾燙顫抖,最終一切寂靜。
黑色的天空沒有變化,灑落了透明的雨水,在雨水的洗刷下一切漸漸變得清晰,他們可以看見大片的廢墟,碎裂的十字架戳出地面,以諾跪在那個十字架前,仰頭看著黑沉沉的天空,雨絲在他臉上留下痕跡,看起來像是肆虐的淚水。
這個景象不知道為什麼讓塞納覺得難過,感覺有什麼從這個人身體裡流逝了,屬於神父的那層光芒似乎不再閃耀,留下的只有失去信仰者的茫然。
像是被神遺棄。
就連塞納的情緒都被感染,他覺得不對勁,一切都不對勁,不是他來的那一刻起,而是從很久以前一切就開始不對勁起來了。
一種可以被稱之為命運的感覺攥住了塞納的思維,讓他眼前開始不再清晰,像是在看一場顛倒天地的劇目,所有的一切都是這幕劇作的一部分,他們都是演員。
不受控制,不受阻攔,這場劇作必定要如此不受控制地瘋狂疾馳演繹,直到劇終。
以諾無意識地握緊胸口的十字架,就在那一刻,他感覺到被遺棄,他追尋的一切似乎全部模糊不清,變得毫無意義。
等待了不知多久雨水逐漸停了下來,一線陽光落在那碎裂的十字架上,有什麼順著陽光而來,緩慢纏繞在十字架的殘骸上。
這是一團沒有行跡的燦爛火焰,柔軟而溫暖。
以諾無意識地喃喃出聲:“神真的已經不在了嗎?”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的問出了聲,或者這只是自己腦海中的聲音。
靜默片刻,真的有什麼回應傳來,只是不知來自何處。
“不,神還在,他只是離開了人類。”
“為……為什麼?”
“因為神失望了。”
“神怎樣才能回來?”
“只要達成神的要求神就會回來。”
“什麼要求?”
“神在離去前留下箴言——唯有死物生情,叛者歸忠之時,我才會回到世人身邊。”
“我不明白……”
“沒有人能明白,但神一日不在,人間便一日不寧,神或許很快就回來或許永遠不回來。”
以諾茫然不知所措,眼神發愣,握著十字架的手越來越緊。
火焰在消散,唯有縹緲的聲音緩緩留在空氣中:“時間不多了,在人間徹底變成煉獄之前,遵從自己的意志,做你力所能及之事吧。”
力所能及?我麼?我能做什麼?
而且……為什麼是我?
以諾緊緊握著十字架彎腰埋首在廢墟之上,張大嘴卻發不出絲毫聲音,無從問起,無話可問。
他曾對無數人說過無數遍願神與你同在,但此時此刻他只希望這句祝福不單單是祝福而已。
神啊,告訴我這一切到底是什麼?我該怎麼做?
告訴我,我該怎樣才能救回我的神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