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八章 蕭條益自傷
金玉箜篌聲聲雅音不絕,飛雲駐空流連往複,蘭花含笑便是又待一年佳景時節。
趙匡胤見了閣外守衛的大內禁軍,這才記起白日裡是自己氣極下了令去徹底地禁了他的足,開口便想著讓人撤去,又想起來他那般雲淡風輕揮手就能誅神焚仙的樣子,終究是不能再有萬一,這一次怪我也罷,無論如何也得把你鎖住。
仍舊讓人看守檀閣。
閣內一片暗色的光影,四下唯有一顆寶珠之暉難以顧及全部,只略略地能讓人看清腳下的路,為了他的眼目這裡也再不敢有其他燈火,流珠一個人侍立門外,見了聖上一行過來低首行禮。
趙匡胤壓下聲音,暗暗問她,“違命侯今日感覺如何?”
流珠不抬首,“晉王來探過,無礙。”她終歸是跟了李從嘉這麼久的身邊人,他的性子最清楚,若是讓趙匡胤知道他曾動了氣此般不好定是要怪死自己。
趙匡胤一聽有些奇怪,“晉王來此?”
“是。”
他捧了藥進去,李從嘉恰是躺在榻上面向內,落下了一側的紗去。
入了夜後檀閣室內更顯幽暗,趙匡胤有些不慣半晌才緩得些,“從嘉。服藥的時辰到了。”
那榻上的人影不動,趙匡胤想他怕是仍舊是白日的爭執掛心,也就自己過去探探他,紗後覆手在那腰間,“起來服藥。”
冰涼涼地依舊不動,趙匡胤想想這般光景也不致便入睡去了,“白日如何且先不論,藥定是要喝的。”他言下之意便是先開了口解了那場對峙,也讓他先寬心,卻不想李從嘉依舊不動。
只能先放了藥去,過來讓他起來,手剛至他肩上李從嘉卻突然開了口,“如若沒有我幾次相負……如若不是晉王,你是否一定要覆滅唐國?”
趙匡胤坐在他身邊鬆了手去,“我應過的,送你三千裡山河,你如果肯……罷了,我本不想如此。趙匡胤的心意鳳凰臺上刻得清清楚楚,你信也罷不信也罷,起來服了藥,我就出去。”
他知道他有多難,這麼清瘦的一身秀骨揹著萬人的國恨家仇負累不去,他日日夜夜都睡不得,自己把他關在這裡……確實也算得是關在這裡。
他如何能輕易地說放下了就放下了,如今的李從嘉和趙匡胤,早便是全然對立回頭無岸。那榻上的人忽地略略顫了身子,趙匡胤看不分明,只當他又動了心火,“不能再想了,你好生服藥,我看完你服下就離開,不再多說其他,待得眼睛好了……就放你回去。”
李從嘉的眼上重又繫上了那方綢帶,卻是死死揪著那方銀狐皮毛心裡悲傷無解……趙光義說過了,這本不是他的本意……
不是你的本意。
可是幾番彼此相誤誰也挽回不了最後的結果,過程不論孰是孰非,這國恨之仇已經不能更改了……
“為什麼……”他喃喃地翻過身來,慢慢地撐起來接過那溫熱的藥,“為什麼……不能早一些……早一些讓我知道,或是你……不要這般執著,我們今日都能好過一些……”他幽幽地嘆息,一口一口服了那苦澀到極點的藥去,唇齒之間竟然一點也不覺難耐……
心裡更苦。
說不出道不明,他只是很想……試著去放下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