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鳳凰臺上的人聽不見。
這算不算得命數。他的血洇濕了整個金陵城,唯獨趙匡胤不得而知。
而他在那鳳凰臺之上,等待了一夜,等待了一千年。
李從嘉,最後的最後,還是後悔了麼。不肯前來赴約,便是一場宣告,從此天南地北你我各據一方,任誰也不要再提過往。
都是一時荒唐事。
你後悔了。
心裡反反複複地重複這麼一句話,卻又不知道所做的一切是否有意義。南國的皇上已經改稱國主,半壁江山盡獻,此時太子齊王接連暴斃無疑是一個更大的打擊,一時之間東宮空置,於情於理,就算得長幼有序也該是立李從嘉為儲。
一江的春水我都送給你,你卻終究不敢再來見我一面。
趙匡胤見得天光微亮,那火把燃燒了一夜早已耗盡,金陵清晨不過如是。
李從嘉啊李從嘉,這名字念著念著,眉頭皺起無法抑制的難過,你可知道我也會難過。
趙匡胤閉上眼睛怒意不可抑制,他想起那人在懷中瀕臨崩潰般的喘息聲而從未曾見過的落寞與無助,他想著他顫抖著手突然拾起劍來一劍砍在自己臂上。
他說,你不是想要記得我,起碼這傷還在的時日,你便需一直記得我。
我記得你,可是你呢?
趙匡胤仰天長嘯一聲,卻是滿腹的失望與憤懣,突然拔劍劈在鳳凰臺之上,錚錚的刀劍鈍響。
同樣在那山下坐等一夜的男子卻突然笑出來。趙光義親眼見得不知出了什麼事故,那天水色的人一身血被人急匆匆地帶走。
大哥卻一夜未曾出現,那恐怕是李從嘉還未見得他便出了意外。何等的聰明,趙光義本來還有所疑惑,此時此刻他突然明白了一件事,大哥和李從嘉絕對不僅僅是利益關系。
這可不是個好兆頭,對於一個還想著要覬覦天下的人來說。
趙光義一點也不急,他安穩地坐在山下等著,一點也無上去檢視催促的心思,直到聽見山頂傳來大哥清晰而帶著怒氣的長嘯。
趙光義冷笑起來,你本就不是這南國的人,你又如何解他,這天水一色的人驚鴻一瞥可以,長久的牽念不論是他還是你都承擔不起。
趙匡胤執劍而去,身後的鳳凰臺空餘一行劍痕,蒼天不滅,汝亦屬吾。
順著李從嘉曾經一步一步走過的石階,他沿途下山,滿懷的失望與難過一時之間未曾注意到什麼,趙匡胤徑直從石階一側狹長暗色的血漬上踏過。
那血早幹涸不見了鮮亮。他毫不猶豫走過,絲毫未曾多想。
若真的有一日可與你並肩看落雪千裡,此生無憾。
趙光義遠遠見得那通往山頂的石階小道上轉出一道褐色布衣的影子來,那劍眉的男子拿著劍卻難掩落寞。這還是第一次,無論何時何地他都未曾見得趙匡胤所有失落。
趙匡胤抬眼見得趙光義,這才想起自己昨晚一直讓他等在這裡。心裡有所愧疚,一夜思緒萬千想了很多,獨獨忘了這山下還有人等待。
趙匡胤過去拍著他的肩抱歉,大哥確是有些事情處理。
趙光義只是說著無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