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珠碎眼前珍
“紅兒!”
這一聲呼喚無異于晴空霹靂般響起,紅袖不用轉身也想得到是誰跟上了自己。
“水哥。”她站定卻不去看他。心裡正被周遭無法面對的種種的是非惹得混亂如麻,偏偏這時侯水哥還來添亂。
阿水本是醒了酒回去換了身還算得潔淨的衣服,恰逢衙門裡放錢,阿水第一次沒有拿了工錢就跑去酒館裡喝酒,而是想著花行街東市新開了家賣女子妝粉和飾品的小鋪,他今日有所偶遇,安定公竟能答應許自己功名,這可是天大的好訊息。阿水自當竭盡所能為此做足準備,帶到今年秋闈時節他一定要得償所願,讓紅兒也能夠早日脫離苦海。如此心中志得意滿,高興之下傾盡所有為紅袖買了一隻玉釵。
不是什麼值錢的好東西,他卻一直牢牢地握在手裡想著怎麼才能送到她手上,誰知轉過街巷竟然真的遇見了出門看舞衣的紅袖。
阿水頓時臉上喜不自禁。
滿腔的歡喜真的見到了紅袖卻又開始支支吾吾,他太在乎她,以至於句句都巴不得一百個小心,叫了她的名字奔過去,那一張嫵媚的臉卻滿是憂慮。
“紅兒你怎麼了?”阿水最見不得紅袖難過,情急之下習慣性地伸手想要拉住她。如同小時候一樣,這動作再熟悉不過。那時候每當他在自家的院子裡聽見隔壁又傳來哭聲,便知道紅兒準是捱了罵。她的母親為了生計為了能夠維持她們孤兒寡母活下去費盡了心力,累得實在承受不了時就以打她洩憤。每一次的挨罵捱打的緣由都很奇怪,小時候的紅袖恨透了自己的母親。
可是今時今日她的袖子哪裡是阿水隨意便能拉得住的,她還想要飛上枝頭,怎麼能讓他束縛住。
紅袖甩手瞪他,“水哥自重。”一句話冷冷冰冰,若放在平日她還能收斂住心神從容地勸開他,可是今天她實在是沒了心思。滿肚子的愁怨無從開解還要來應付阿水,煩不勝煩。
“有事麼?無事我要回府裡去了。”紅袖說得輕巧隨意。
“別…..稍等一下……啊!”一著急拿出來,險些把那玉釵掉在地上,他趕忙捧好,心裡暗自慶幸虧得是換了身衣服出門,不然紅兒又要怪自己了,她最看不得自己的邋遢落魄樣子。“這個送給你。”
紅袖瞥了一眼他手裡握著的東西,細細長長地一隻釵子,臉上有了些笑意,卻是無奈,“水哥,你該知我今日最不缺這種東西。”她一眼便看清那是什麼貨色,恐怕就是多走幾步後面那條巷子上開的新鋪裡那種最低廉的發釵。
他那點工錢哪裡買得到什麼好玉。還不如留著去給樊嬸買身好衣裳,想到這裡她又氣不打一處來,“水哥,你不要再給我送什麼東西了,我從來不缺這些,我有的隨便一件首飾就值你巡三年的街,你省下些錢來去孝敬樊嬸吧,別再一天到晚做些不切實際的美夢了!”口氣帶了三分凜冽,說的毫不留情。
阿水卻依舊一臉期待,他當然清楚她不缺什麼,可這是自己的一個小小秘密。其實他是打算……將這當作聘禮…….既然安定公承諾了自己金榜題名,那麼他的功名唾手可得,不過是個早晚,還不如現在和紅兒說明,讓她早些脫離那些人為好。
“紅兒你拿著它,拿著…..”阿水急急地就追著紅袖一個勁兒地想要把那玉釵塞進她手裡。紅袖眼見得花行街熱鬧的街市上行人三三兩兩川流不息,她只能退後縮手閃躲,阿水又固執地沉醉在自己勾勒出的一場白日夢裡歡天喜,看不見她的怒氣,兩個人拉扯了好一會兒,直到紅袖一聲痛呼,“啊!”
阿水低頭見得那一雙柔荑之上被釵子下部的尖端劃了一道紅痕,一時之間還不曾出血,但還是能夠見得微微地破了皮。這一下他是真的慌了神,想要去替她揉揉,結果還沒碰到她的手就被紅袖一把推開。
他踉蹌一步看著紅袖掩著手氣得渾身顫抖,“水哥,你何必苦苦相逼。今時今日的你我都不再似舊時,當下男女有別,你就非要在這人來人往的地方讓我難堪麼!”她是實在沒了辦法,這水哥固執起來的牛脾氣她是知道的,一根筋一樣的腦子一點也沒有變。小時候她就總笑話他,讀了這麼多的書也不知道讀給了誰,一會兒明白一會兒糊塗。
她又哪裡知道阿水只是為了她。他為了她的流落而責怪自己無能,如果那一年她的母親死後他有能力幫助她,紅袖就不會被賣進歌樓裡學藝。如果她進了那煙花地方之後自己能夠早日爭取個功名贖得她出來,紅袖就不至於時至今日仍讓往返於多個權貴府裡強顏歡笑。
如果他能夠早一些配得上那一雙鳳眼如絲,是不是一切都會不一樣。
阿水錯就錯在他一直都固執地活在一個他腦海中的世界裡。那裡面只有他對她的情誼。再也看不清旁物、
“紅兒你不要生氣…..我……錯了我……”紅袖再不肯和他多費唇舌,將手藏於袖中快速地轉身而去,誰知道這一去更惹得阿水再後面一直喚。
嚷得一條街的人都在看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