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對我真的很好。”
杜承毅一直沒出聲,安靜地聽著門冬說話。
門冬吸吸鼻子,說:“所以……我不想那麼急著逼我爸爸表態。”
電話那頭安靜了良晌,而後響起杜承毅的聲音:“門冬。”
門冬下意識地挺直脊背:“嗯?”
“那就不急。”
“……哦。”門冬小小地鬆了一口氣,“好。”
兩人都沒再說話,門冬心裡又亂又燥,胡亂道別後率先掛了電話。
這半天裡發生了太多事。
那些本該醞釀好久才有可能發生的事,經幾個小時,通通走了一輪。
在這之前,門冬想都沒曾想過自己哪天會在爸爸面前出櫃,今天被迫出櫃,他爸爸看起來卻並沒有他想象中那麼反對抵觸。
今天,也是他第一次對杜承毅說出這樣口不擇言的話。他一方面覺得抱歉,另一方面有點怕杜承毅,他以為按杜承毅的脾氣,被他那樣說了,該氣得又不給他針灸了。
他已經不抱什麼希望,回撥電話過去只是想道個歉,沒料到居然得到了好多句簡直就像是告白一樣的承諾。倒像是顯得他把杜承毅想得太壞了似的。
一個小時前,門冬覺得今天會是他出生以來過得最糟的一天。現在,他覺得連空氣都是明快的。
門啟盛回到自己的臥室,一屁股栽進座位,手肘抵在膝蓋上,雙手扶住頭側。他沉著臉想事情,突然,兜裡的手機響了起來。
他掏出手機一看,來電人是經理。
他按下接通鍵。
經理說:“怎麼回事啊老盛,你這會兒還沒來上班?有客人找你呢。”
“哦,是經理啊……”門啟盛沒什麼心情顧及工作,說,“我家裡……出了點急事,今天是上不了班了。沒能提前跟您說一聲,不好意思。您就按規章制度處理吧。”
“這樣啊,”經理聽出他語氣不大好,沒計較,“那我算你請假一天。”
“好,謝謝經理。”
“是什麼急事嗎?如果有要我幫忙的地方,能幫我盡量幫。”
“是跟兒子的一些事,小事,謝謝了啊。”
“那行吧,那我先掛了。”
“嗯。謝了。”
門啟盛掛了電話。他想起門冬剛才跟他說的話——那個杜先生就是他工作的店的背後大老闆——再聯想到年前自己得知工資翻倍後時的得意,臉上一陣火剌剌的燙。
甚至,除夕夜他還自以為好心地叫門冬去送餃子,門啟盛現下回想起來,不由啐罵自己:他都幹了些什麼事?
門冬幾乎是門啟盛一手養大的,門冬是什麼性格,門啟盛再清楚不過。門冬說的那些話,他是信的。看門冬的態度,怕是也對那個男人有好感。
門啟盛煩悶地雙手抱頭。門冬怎麼就……怎麼就會和一個男人搞到一起去呢?
相對同齡人,門冬是早熟的。從門冬讀了初中開始,他從來沒有操心過門冬的學習,門冬在意腿,公眾場合卻不因腿而生怯,否則不會在幹搓澡的時候,被那麼多客人誇。
門冬並不虛榮愛攀比,不可能因為錢,就對那個男的有好感。
門啟盛活了四十多年,是聽過,甚至見過同性戀的,但他怎麼也想不到,他的兒子會是同性戀。而且,那個男的還比門冬大十幾歲。就算受了單親家庭的影響,門冬也應該是談姐弟戀啊,怎麼會喜歡男的?
門啟盛坐在床邊沉重地想了一個下午。
傍晚的時候,門冬敲響了門爸臥室的門:“爸,我炒了兩個菜,您出來吃飯吧。”
“欸。”門啟盛應了。
吃飯時,父子倆刻意沒有提及早上發生的事。
門冬沒午睡,一個下午都在東想西想。眼下盡管吃著飯,他依舊心不在焉。
他反射弧很長地想到,他早上在電話裡跟杜承毅說不想逼爸爸那麼快表態,話中潛在的意思便是他預設自己已經表態了。杜承毅肯定聽出來了!所以才說不急的!
那麼,他和杜承毅現在的情況是——他倆互通心意,就差父母的認可?
好像……好像的確是這麼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