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守宗本欲脫口而出答案,腦子沒來由地沌了一下。他放下手機,猶疑地檢視日歷,確定自己的確沒記錯,這才謹慎回答道:“昨天。”
電話那頭忽然沉默了。
劉守宗的語氣很快恢複成平常那樣冷靜:“昨天下午的機票,您需要我去查具體的航班號嗎?”
“不用。”
杜承毅掛了電話。
一夜過去。
杜承毅沉著臉走出臥室。
臨出門前,他問家庭傭人裡年紀稍大些的負責人:“我臥室的打掃頻率是多久一次?”
杜承毅平時幾乎不跟傭人們說話。
起初傭人們見杜承毅從不惡意指使她們,還以為他話少好相處。直到某次,她們親眼看見他發火,才後怕地慶幸之前沒犯錯。似乎是那人揹著這位杜先生吃回扣,又或是漏標底,總之,被杜先生發現了,然後男人被連踹兩腳,當場仰摔在地上,鼻血橫流,意識昏迷地被司機送去了醫院。
自那以後,傭人們戰戰兢兢行事,誰都不敢怠慢鬆懈。
這會兒女傭人被杜承毅叫住,當即後頸發涼。她還以為是自己昨天檢查臥室不到位,慌神間回憶,反複確認自己工作都做到位了,才忙說:“每天一次的,杜先生。每天您出去後,整棟別墅我們就會全部打掃一遍呢。尤其是您的臥室,我會派兩位傭人早上清理一次,晚上打掃一次,包括您的枕巾,床單,每天都會換,好確保您每晚回來時都是一塵不染的呢。書桌、洗手臺、地板都會……”
她生怕杜承毅不信她,越說越快。見杜承毅微微皺起眉頭,她嚇得一咬舌。她猛地發現自己話太多,語氣又過急,立刻噤了聲,沒敢再多解釋。
出乎她意料的是,杜承毅並沒有問責她們,只留下一句“以後不用每天換床單和枕巾。每週五早上換一次就行。”後便離開了別墅。
她撥出一口氣。
杜承毅走後十分鐘,年輕的女傭們才敢圍過來。
“怎麼了,怎麼了!”
“何姐,杜先生他說什麼了?”
“是不是哪裡沒打掃幹淨啊……”
盡管不知道為什麼杜承毅似乎是嫌她們打掃得太勤快,但何姐不敢馬虎,把杜承毅的囑咐一字不漏地轉達了大家。
當天下午,劉守宗拿著秘書整理好的報表,進了杜承毅的辦公室。他給杜承毅彙報一些專案線的進度,杜承毅站在窗前抽著煙聽。
他剛說完,便聽到杜承毅問:“周幾了?”
劉守宗腦子裡還在想著專案的事,冷不丁被這麼一問,還沒立刻反應過來:“嗯……?”片刻後,他回神,趕忙道:“今天週二。”
杜承毅問:“門冬什麼時候去的義大利?”
劉守宗:“……”
昨天杜承毅問他後,他留了個心眼,下來特意去查了具體的時間,沒想到今天就用上了。他說:“上週天去北京坐的飛機,他們那趟航班,是下午五點多抵達米蘭。”
杜承毅靜靜地望了一會兒遠處的大廈樓:“你去申請一條飛米蘭的航線。”
劉守宗猛地張大眼睛,飛快抬頭瞟了眼杜承毅的背影,只一眼,他就低頭掩飾了自己的神色,穩聲應道:“好的。”
按規定,申請航線需要經過層層審批,但足夠的錢權可以淩駕規定。杜承毅吩咐了劉守宗後不到兩天,航線就申請了下來。當天下午,杜承毅坐上了飛往米蘭的私人飛機。
親歷了這一切的劉守宗坐在杜承毅後側,內心大震。
抵達米蘭後,杜承毅詢問了門冬所住的酒店。他們過來前,劉守宗已經安排好了從米蘭出發,到科莫的車。
他們到了科莫。
“你不用下車。”杜承毅對劉守宗道。
杜承毅開啟車門,走到位於酒店門口的道路旁的一顆樹下。
在等門冬出來時,他本想摸出西褲口袋裡的煙,抽上一支,想起什麼,還是將已經探進口袋的手收了回來。時間好像過得很快,似乎下一秒,門冬就會出現,又好像過得很慢,似乎等了好久,門冬還沒有出現。
可能是一分鐘,也或許是十分鐘,終於,杜承毅看見了那張不過離開他兩天,他就忍不住如此大費周章,不辭萬裡,只為了過來瞧上兩眼的臉。那張臉上的眼睛,眉毛,鼻子,嘴巴,都是他親吻過的地方。
就是這一刻。與站在酒店門口,懵懂地、震驚地望著自己的門冬對視的這一刻,杜承毅忽然意識到一個避無可避的事實。
盡管他們早已赤裸相對,盡管他的感情在那次隔了一個月後重新叫門冬回到身邊時,便顯露端倪,但現在,此時,他才算是在門冬面前,真正地徹底地剝開了自己。他以破竹之勢,劈開了義大利和中國之間的上萬公裡的長空,告訴門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