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承毅忽然說:“過來。”
門冬本來就沒有認真看電視,聽到杜承毅一喊他,當即站起身,坐到了杜承毅身邊。
杜承毅微微前俯身體,手往回一撈,扣在了門冬的右腿上。
門冬渾身一顫。不僅右腿僵在了杜承毅溫熱的掌心裡,他脊背也僵直,整個人就像被人按住了命門,動彈不得。
杜承毅對他的僵硬恍若不覺,說:“最近腿的情況怎麼樣?”
門冬看著近在咫尺的杜承毅的側臉。
電視裡又開始上演新的喜劇節目,杜承毅的臉正好檔在螢幕中央。他臉上的神情自然,語氣沉穩,他低垂著眼,似乎在打量門冬的腿。
門冬一直覺得杜承毅強硬而兇狠。
獨斷專行,陰晴不定,所有的壞脾氣形容詞,都可以按在杜承毅身上。
誰見到杜承毅,會覺得這人像是脾氣好的?
杜承毅臉部的線條實在和溫柔無關。他顎骨分明,鼻樑山根那兒微微起節,眉毛濃密,眼睫毛筆直得有些生硬,他臉上的每一處就像是粗獷的藝術家用刀雕刻出來那般悍硬。
但這時,門冬瞧著他的側臉,卻覺得那個下刀的藝術家或許手法比他想象中要溫柔得多。
門冬忽然聽到了自己的心跳聲。他蜷縮著手往後撐,不動聲色地使得自己的上半身離杜承毅遠了些。
他眼睛落到茶幾的雜志首頁上,小聲應:“我覺得是越來越有效了。我感覺得到……它越來越有力了。”
“嗯。”杜承毅輕捏一下,收回手。他側頭看門冬,兩人頓時正面以對。
杜承毅凝視了一會兒門冬的臉,又去捏了一下那微紅的臉頰肉,語氣低緩:“胖了點。”
“哦。”門冬被摸過的腿發熱,被捏過的臉也開始發熱。他驀地俯身拿過茶幾上的水,擋住自己的臉,慢慢喝了兩口。
傍晚,門冬告別杜承毅,回了家。
門啟盛炒幾盤好菜,揚聲誇兩句門冬長大了,最後封了個大紅包給門冬,便算過了門冬的十九歲生日。
對此,門冬並不覺得有什麼關系。只有他十八歲那年,門爸額外給他買了他喜歡的機械玩具,之前那些年的生日,他們爺倆都是這樣過的。門爸過生日,同樣如此,只不過換做門冬給門爸做菜罷了。
父子倆都不愛吃太甜膩的東西,門冬小時候嚷著吃過兩回蛋糕,後來就再沒要吃蛋糕了。兩人之中無論誰過生日,有一桌子菜,一個寓意好的紅包,足矣。
睡前,門冬將手機放到床頭櫃上,打算躺回床上。突然,手機振動了一下。
平時在學校上課時,老師會要求學生將手機調為靜音模式,因而一學期下來,門冬養成了課餘時間也將手機靜音的習慣。
他拿過手機,看見來電顯示。這是一個完全陌生的,本省的號碼。
盯著這串未知,卻有可能即將已知的數字,門冬的心髒突突噠噠地跳起來。
他按下接聽鍵。
“門冬。”
門冬的呼吸聲很淺:“嗯。”
“生日快樂。”
門冬輕聲答:“謝謝您。”
“嗯。”那邊回,“早點睡。”
門冬應了句好。
他安靜地等著,通話結束的提示音卻一直沒有響起來。沒有人掛電話。門冬小聲道:“那我掛電話了,杜先生。”
“嗯。”
門冬掛了電話。他覺得自己剛剛接聽電話的那邊耳朵燙了起來。門冬用有些涼的手捂住那隻耳朵。可他捂住了耳朵,卻沒辦法捂住怦怦跳的心髒。
這是不對的,門冬想。杜先生有選擇權,他沒有。於是他的耳朵沒再燙,心跳也逐漸平緩,一切,恢複成他沒有接到這通電話前那樣——正常。
假期的日子過得飛快。
下了幾個夜晚的大雪鋪滿了地面,和天空一樣透白。整個世界像塊夾心糕點,上下是白麵包,中間夾著人間百態的餡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