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昊被他那一眼看得惴惴,接過耳機,訕訕坐下。
無線電頻道裡訊號嘈雜,聲音焦急,機長們一個接一個地開口都是請求推出,有的還直言機上有孕婦、病人,急需回國。
可自始至終,空管都只有一句。
“no startup nor pushbacks.”不能啟動,也不允許推出。)
再多問,就是“get off”,請乘客下機。
連著聽了半個小時,全他媽都是迴圈的話,孔昊單手取下耳機,都快瘋了。
操了。
他張了張口,望著潘煜的背影,又煩躁地閉上嘴。
鄭景恆給他遞了瓶水,又拍了下潘煜的肩膀:“先把情況通知給乘務長,聽塔臺指揮,繼續等待,安撫乘客情緒。”
“明白。”孔昊捏了下塑膠瓶,“但這要等到什麼時候?我從客艙回來的時候看著乘客的情緒可都不太對,哭還好說,有的還鬧著下飛機。”
“我他媽真服了,外面戰鬥機直升機嗡嗡直飛的時候,他們縮著頭裝鵪鶉。現在聲音剛停,好嘛,一個二個的又都開始梗著脖子演“義士”,說什麼生死自論,死都要下飛機。”他擰開瓶子,一口氣喝了大半,還是覺得不夠,嗓子又幹又裂,“第一回見上趕著給閻王爺送快遞。媽的,我跑這長見識來了!”
“絕不能讓他們下飛機,” 曹廣申嚴肅,“情況未明,現在只有飛機上是受領土保護。”
“知道,剛跟安全員堵門回來。”孔昊扯了下自己的領子,心有餘悸,用拇指朝艙門的方向指了指:“一群祖宗。再鬧起來,愛誰誰,我可不去了。”
駕駛艙沒人接話,只有潘煜“嗯”了聲。
鄭景恆笑了下,目光朝他看去。小少爺頭也不抬,正持之以恆地用幾根手指戳著手機螢幕,堅持不懈地找尋訊號。
孔昊問:“聯絡上家裡了嗎?”
“聯絡上了。”鄭景恆也看了眼自己的手機,簡潔的頁面,對話方塊都是寥寥。
“怎麼說?”孔昊突然就坐直了,手指不自覺用力,捏著塑膠瓶發出簌簌響聲。
“聽吩咐,等通知。”
孔昊“嘎吱”一聲,捏折了瓶子。
一等又是兩個多小時,直到客艙再度鬧騰起來,安全員負傷休息,乘務長緊急來搬救兵。
潘煜站起來:“我去看看。”
事情倒不大,兩個隔著過道的乘客因為行李存放起了爭執,很快演變到到肢體沖突。
潘煜問:“有人受傷嗎?”
“就傷了一個人,”乘務長輕抬下巴,示意他看坐在後艙、鼻子還在嘩嘩流血的安全員, “安全員。”
“……”
乘務員已經把兩人座位調開,調走的乘客座位上還留了個黑色的雙肩包,潘煜隨手將其放置上方的行李架,蓋上蓋板。
“哎,說你呢,”剛剛鬧事的大叔扒拉潘煜,大著嗓門罵,“你把行李給我拿下來,我就放在那個王八蛋的座位上。他人被你們給護走了,位置總是閑的吧,剛好給我放東西,省得我一會兒來不及拿。”
“不行,”潘煜紋絲不動,沖著大叔笑了下,“那個王八蛋的座位有人了。”
“誰啊?”大叔頭都傾斜出角度,打量著看著他,“你啊?”
“對,就是我,你的新鄰居。”潘煜坐下,指了指自己,笑得很標準, “您放心,我比剛剛那位大哥能打。”
“…”大叔哼了聲,稍微撤了下肩膀,“你也是擱這飛機上工作的吧?等會兒我投訴你。”
“可以的,”潘煜把手機立在桌板上,示意他看,“我這都替您錄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