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像託尼忽然間一言不發地走人一樣,莫裡亞蒂順勢被軍情六處帶走也只是想好好靜靜。但這一行為造成的影響卻是巨大的。莫裡亞蒂的勢力越來越大,所有人都清楚他和英國政府之間的交鋒不可避免,現在他忽然之間被逮捕,整個事件發生得毫無預兆,當然會有人因此産生一些不好的懷疑……莫裡亞蒂失蹤的幾天裡,甚至有不少人都相信他已經死了。如果把所有成體系的犯罪鏈條稱作是一個黑暗王國,那麼這個王國裡差不多有百分之六十的人都認為他們的拿破侖要被流放了。
——莫裡亞蒂毫不在乎他們的看法。普通人總愛拿他們的標準去衡量別人,認為那一套邏輯舉世皆同。他們會認為有能力的人必定會有野心,“犯罪界的拿破侖”,這種稱號可不是莫裡亞蒂安在自己頭上的。他從來都沒有什麼權力慾望,哪怕現在許多人都認為他是犯罪界的無冕之王,就像預設麥克羅夫特·福爾摩斯等同於大英政府一樣……他看到的是一個無聊的世界,骯髒與美好並存,可實在是缺乏能令人精神一振的樂趣。可他已經站在瞭如今的位置上,羽翼越來越豐滿,哪怕想佔領一個國家、建立屬於自己的政權,也不過是翻手覆手之間的事。年紀輕輕就有了這樣的成就,沒人相信他不具備更大的野心……
手握這樣大的權力,本身就是一種威脅。哪怕這些權力一直都是別人主動送到莫裡亞蒂手邊的。莫裡亞蒂清楚,再這麼放任自流下去,毀滅在所難免。十二歲的時候他就能預料到自己未來的結果了,但他依舊沒有拒絕託馬斯的主動投獻。他本來就有著哲學家的氣質,悲觀的自我毀滅傾向,如果人生能一路這麼下去,直到拋物線的頂點,用最精彩的方式在高潮結尾,又有何不可呢?
福爾摩斯兄弟就是他選中的那個點,和兩名舉世罕見的天才同時交手,這種收尾應該算得上令人滿足了——可他沒想到自己有一天會找到託尼。在牢房裡想了三天,莫裡亞蒂必須承認,他現在不想死了。
……不光是什麼……愛情的力量。託尼給他帶來了一個嶄新的世界。超級英雄、奇塔瑞人、宇宙魔方、現實寶石……每個詞彙都好像具有著一種奇妙的魅力。莫裡亞蒂從未有過那種急迫的感覺,他想參與到託尼的全部生命裡……認識到了自己的真實想法,他終于思考起了自己和託尼的未來。他忽然之間明白了託尼為什麼總為兩人之間的觀念迥異而感到焦躁……因為他一直想把莫裡亞蒂納入到自己的世界裡。
表面上是在抗拒,實際上早已接受;而莫裡亞蒂一直口口聲聲地希望託尼放下固執,接受他們之間的天然共鳴,實際上卻一直在浪費自己的優勢,每做一件事都在把託尼往更遠的方向推。
賈維斯對莫裡亞蒂的敵意不是沒道理的。莫裡亞蒂都不知道自己該不該慶幸託尼的軟心腸……艾琳那腳摻得算是恰到好處,不管她是有意還是無意,莫裡亞蒂罕見地決定承情。事情結束之後,他會兌現自己的承諾,給艾琳一個嶄新的人生的。
既然已經有了方向,莫裡亞蒂就要開始準備善後了。不動聲色地觀察了一段時間後,他召集了一次視訊會議。
莫裡亞蒂也算得上是年少成名了,即使沒有有意發展過什麼勢力,如今有資格進入他心腹行列的人也不算少了。對莫裡亞蒂最為忠心的之前包括總攬事務的莫蘭和負責財務的託馬斯·希金斯,負責軍火的安德烈·阿那託裡耶維奇·莫洛佐夫,負責地下交易的漢克斯·尤金,其它所謂“心腹”都各自有著各自的身份,只是為了共同的利益才聚集到了莫裡亞蒂麾下,莫裡亞蒂入獄事件發生之後,也是這些人最先開始了試探和異動的。
賈維斯幫忙把畫面加工成了投影。懸浮在空中的螢幕一塊塊亮了起來,一張張熟悉的面孔出現在了莫裡亞蒂眼前。他晃了晃杯中的冰塊,慢吞吞地喝下了殘酒:“我很驚訝你們當中如今缺席了幾個,莫蘭發出會議通知的時候,似乎沒有人事先跟他請過假?”
“——我們聽說了一件事。”一個戴著墨鏡的紅發男人道,“吉姆·莫裡亞蒂被軍情六處收押的事情這兩個月裡已經傳得沸沸揚揚了,若非是出自對您的信任,恐怕我們現在也不會以真實面目出現在這裡的。”
“情有可原。”莫裡亞蒂拍了拍手,“真奇怪,為什麼你們能夠對我有信心,他們三個卻信心不足了呢?”
“他們都加入得太晚了,還沒見識過您處罰叛徒的手段。我們是最清楚您真實實力的人,如果不是您主動配合,軍情六處是絕不可能把您帶走的。”一名聲音沙啞的金發女子開口道。
“——我可不是。”
一個略顯刺耳的聲音響了起來:“諸位,難道你們就一點也不好奇莫裡亞蒂先生是怎麼從軍情六處手中逃脫出來的嗎?只要確定了罪行,無需經過審判,他們完全可以把犯人秘密處決吧!就是我們這些在座的人當中,有些人如果不是無法被特工機構秘密抓捕,恐怕也早就喪生在槍口之下了。”
“渡邊仁,你這是什麼意思?”金發女子皺眉發問道。
“我沒有別的意思,只是想確認一下諮詢罪犯有沒有換人而已。”渡邊仁冷冷地道,“我當然願意相信莫裡亞蒂先生有能力毫發無傷地從軍情六處手中脫身,但你們不覺得,最近這幾個月來,莫裡亞蒂先生的行為一直很反常嗎?先是迷上了一個來歷不明的小白臉,又趕走了託馬斯,然後就開始變得心慈手軟,我們聽說了他被軍情六處帶走的訊息,沒過幾天又得知他被釋放了,接下來的兩個月他簡直一直是在沉寂,推掉了十幾起他以前最喜歡的那類委託,接下的案子處理方式幾乎全是莫蘭的手筆,明明知道下面有異常,卻裝聾作啞、始終沒有動作……如果不是現在實在拖不過去了,恐怕也不會有這次會議吧!我也很想認為莫裡亞蒂先生是在等著那些跳梁小醜主動現形,可你們不覺得,事情現在明顯正往糟糕的方向走嗎?”
“有話直說,渡邊仁,這裡沒人想和你猜謎。”一名白發蒼蒼的老人道。
“——我只想知道我們的頂頭上司有沒有被掉包而已。”渡邊仁道,“誰都知道莫裡亞蒂先生從不在視訊會議上露出真實面孔,也許有人正在利用這一點呢?但我們都單獨見過莫裡亞蒂先生,清楚他的相貌特徵和聲音特徵。我沒有別的要求,莫裡亞蒂先生,在攝像頭前露個臉,讓我們知道你安然無恙,這種要求並不過分吧?”
莫裡亞蒂似笑非笑地看著他們一唱一和。莫蘭簡直要氣炸了:“——你們是在暗指我在背後操縱著一切嗎!?”
“你看起來可不像那麼有頭腦,爵士。”一個面板黝黑的女人嘲笑道,“但誰知道這背後是不是有個團隊呢?——比如,來自大英政府?”
氣氛一時間變得緊張起來。一片寂靜之中,莫裡亞蒂輕輕嘆了口氣。
“不得不說,有點失望。”他柔聲說道,“這就是你們準備了兩個月的把戲?逼迫我做出讓步?哦,不——”他頓了頓,意有所指地道,“你們看起來可沒那麼有頭腦,這背後是不是還有個我不知道的人物在出謀劃策?”
莫蘭很不厚道地笑了出來。一直沉默的安德烈開口道:“六個人最近從其他渠道調集了軍火,還有一個剛剛勾結了敘利亞的叛軍……我不覺得還有浪費時間的必要了,詹姆斯。”
“忍耐是美德嘛,安德烈。”莫裡亞蒂用一種悲天憫人的口氣道,“不過現在我同意了。幹掉那幾個剛剛開口的蠢貨,剩下的看在他們懂得閉嘴的份上,暫時就給他們一個機會吧。”
他不容置疑地拍了拍手,熄滅了大多數的光幕。剩下三塊光幕一字排開,莫蘭、安德烈、漢克斯……莫裡亞蒂的目光在他們臉上徘徊著,半開玩笑地道:“有人需要我提供自己的實時影像嗎?”
“如果有人敢在我面前冒充你,boss,他要麼是在一心求死,要麼是不知道自己死期將至。”漢克斯翹著尾指,懶洋洋地道,“說句實話,你最近是不是又惹了什麼麻煩?快點把事情說完,我還急著去陪我家小寶貝呢。”
“……你都換了一打小寶貝了吧,漢克斯。”莫蘭吐槽道。
“哦……這個可不一樣。”漢克斯露出了甜蜜的微笑,“他是個陸軍少校,最近剛被提拔進了軍情六處。巧合的是我剛用手槍幹了他的屁股,他就被趕鴨子上架地去審訊我們的boss了……說實話,他還挺甜的,從他口裡能不斷地知道些有趣的訊息,我暫時還沒覺得膩呢。”
莫蘭:“……”
“這麼說事情是和福爾摩斯有關了。”安德烈沒有管他們,低聲說道。他看起來實在不太像東歐人,一副幹癟的小個頭,枯草般的姜黃色頭發,一臉酒色過度的樣子。但要論起手中掌握的實權,安德烈反而是幾人當中最多的一個。雖然名義上是莫裡亞蒂的手下,但他光憑自己就能養活得起一支軍隊了。
他口中的福爾摩斯指的當然是麥克羅夫特。莫裡亞蒂心知肚明,假如不和麥克羅夫特扯上關系,現在的夏洛克不會被他們看在眼裡。他整理了一下思路,開門見山地道:“麥克羅夫特最近還騰不出手來對付我。軍情六處倒是想把我留下來,可惜上面有人發話,他們只嘗試了一次就放棄了。我有個計劃,大概能先爭取幾個月的時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