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來他身邊,她是恨著他的,卻仍抑制不住自己的內心,畢竟曾經僅一面,她就惦記了那麼多那麼多年,如今他就在她身邊,她又如何能不動心。
其實從一開始,她就知道只憑自己一人之力根本不可能殺了劉曜報仇,求著先生為她續命來到他身邊,或許就只是為了成全自己多年的夙願,來到他身邊,成為他的妻。
她閉上眼,為自己有這樣的想法而不齒,眼前這個人滅了她的國家,殺了她的親人,她卻還存著這樣的念想,妄為亡國公主,妄被親人疼愛。
她看著他沉睡的臉龐,緊緊蹙起眉心,緩緩抬起了手,可是……她就是忍不住去觸碰。
她的指尖輕輕觸碰到他的臉,劉曜睫毛顫了顫,她知道她向來睡得淺,卻不知竟這般就會吵醒他。
劉曜緩緩睜開眼,看見她纖長白皙的手,還有些惺忪的睡眼頓時清明,他抬眸,她的目光就那樣映入他眼底,他看著她,沒有說一句話,伸手便將她拉入懷中。
無心毫無防備地被他攬入懷裡,下顎靠在他寬厚的肩上,他緊緊抱著她,很緊很緊。
“皇上……”她輕輕喚了他一聲。
他卻是抱得更緊,將頭深深埋進她頸間,良久,才閉著眼緊抱著她道,“朕不會再推開你了。”
無心笑笑,“陛下何時推開過臣妾?是臣妾逾矩了,前朝之事,臣妾不該過問的。”
聽她這般說,他卻是皺緊了眉心沒有說話,只是將又收了收手臂,彷彿要將她融入自己的身體。
過了良久,他仍未鬆手,只是輕輕喚了她一聲,“無心。”
“嗯?”
“朕帶你去南國吧。”
無心渾身一怔,先生說他要帶她去南國原是真的,而她內心久久不能平靜的是,他沒有說江南,而說的是……南國。
“陛下……說的可是真的?”
他握著她的肩膀直起身來,對她笑了笑,“朕不是很久之前就許諾過你嘛,從那個時候起朕就已經在準備了,如今朕有傷在傷,也可名正言順地去休養休養。”
他抬手將她散下來的頭發別到耳後,“只要你說去,我們明日便可啟程。”
劉曜果真說到做到,當日便擬了懿旨讓太子暫理國務,昭告百官因病要離京去別宮修養。
從前因著南國與北渝來往密切,且有靈渠相連,便開通了靈渠運河一帶,現在南國歸於北渝,這條運河也成了南北兩地商品貿易的重要線路,由靈渠架船往南,從京都到江南地界若順風耗時不超過十日。
在船上的這十日,無心身體變得越來越差,每日都要咳出不少血,劉曜本以為是她乘不得船,想換為路行,但無心知道自己是到了時間,熬不了多久了,如若從陸地走怕是一月也到達不了。
她怕,她撐不到那個時候。
所幸這一路竟難得一直是順風而行,到達江南只用了不到八天的時間。
無心每天早上都是咳血咳醒的,但到達江南的那日,她卻難得沒有咳血。
那日她醒來,眼底有欣喜之色,不用人扶便坐了起來。
劉曜擔心她身子,忙皺眉讓她躺下,無心卻抓住他的手臂仰頭問他,“是不是到了?!”
那雙本一直平靜無波的眸子,竟似月隱星出一般,亮得驚心。
看著這樣一雙眼睛,劉曜一時有些怔忪。
無心又搖了搖他的衣袖,“嗯?”
劉曜這才反應過來,招來甲板上的侍衛,問他們,“到哪裡了?
侍衛拱手答道,“稟陛下,剛入江南地界。”
無心笑起來,臉上是抑制不住的欣喜,她抓緊劉曜的手,“陛下,臣妾想去外面。”
雖說江南四季如春,即使是現在冬日也是風輕暖軟,可無心這般虛弱的身子,他是斷不會讓她吹著半點的風的,但看著她這般希翼的目光,他卻不忍拒絕。
彷彿是經過了許久的深思熟慮,他才點了點頭,扶著她去了甲板上。
推開艙門的那一瞬間,便有暖風灌入,帶了南國的氣息。
正是雲霧漸散時,船隻撥開白霧而行,許久不見的南國就那樣一點一點出現在她面前。
她靜靜望著前方,湖風拂起她的發,她眼底緩緩溢位笑意。
霧靄一寸一寸散開,千傾霞光落下。
她淡笑,南國,我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