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曜看著她這副受了驚嚇般的小表情,微微一笑,在她耳邊輕輕道了句,“別吵醒她,再讓她睡會兒。”
之桃這才回過神,立馬“撲嗵”一聲跪在了地上,大喊道,“奴婢恭送陛下。”
喊完又意識到什麼,立馬捂上了嘴。
劉曜今日似乎心情很好,並沒有怪罪於她,反而溫柔的笑了笑才踏出了殿門。
之桃跪在地上怔怔地看著他的背影,整個人都是懵的,“皇上什麼時候來的?”
但好像這也不是第一次了,上次她家娘娘爬上屋頂去看星星,她在下邊守著,本來只有娘娘一個人上去的,下來的時候卻是皇上抱著熟睡的娘娘,一路動作輕柔地將她抱進了房,那個時候的皇上,可是好溫柔的呢,就像現在一樣。
回去李德正瞧見他,立馬一把鼻涕一把眼淚地撲了過來,“皇上!你昨晚去哪兒了?!老奴可是要擔心死了!!!”
劉曜淡淡瞥了他一眼,“在朕的皇宮裡,還能出了什麼事不成?”
李德正抹了抹眼淚,“但今早老奴入殿不見皇上您的身影可是把老奴嚇了一跳。”
劉曜停住腳步,側目白了他一眼,“你少給朕裝,朕去了哪裡,你這個老狐貍會猜不出來?”
他這麼一說,李德正立馬諂笑了起來,“瞧陛下回來這方向,可是去了無心娘娘處?”
劉曜並不作答,將當預設了。
“老奴還以為……”他沒繼續說下去,但劉曜自是知道他想說什麼。
“以為什麼?以為朕會冷落她?”
劉曜挑唇笑了一下,“她是很危險,但……還不足以致命。”
他唇畔笑意愈深,那種帶著一絲玩味的笑容,卻又透著些邪魅味道,“朕便是玩一玩火又如何?”
李德正有些驚訝,他了解的皇上,凡有懷疑之人,皆是寧願錯殺絕不放過,是個容不得一點威脅存在的男人,可今日,他卻說,他要玩火。
“那……江南那邊?”
“繼續。”
“是。”
劉曜自案上堆積的一摞奏章裡拿出一本,語氣淡淡吩咐道,“你退下吧。”
“老奴告退。”
劉曜看著開啟的奏摺,目光卻並沒有停留在那上面。
他在想,或許現在的他,有些不像他自己了。
若換在從前,像無心這般沒什麼背景,且可疑之人,他早已除之而後快,但如今,他思考要怎麼處理她,竟然想了整整十日,而且結果是……留下她!
這真的太不像他的風格。
他自知自己是個有心卻無情之人,當年與他奪嫡之人,沒有一個活了下來,即便是當時沒有參與奪嫡的皇兄皇帝,在他登基之後,皆被奪了所有皇權,不予封地,困於京都,雖有王爺之名,卻不過是徒有華衣的囚犯,終身不得離京,不得參政,像個傀儡般在錦衣玉食中消磨度日。
他有十多個兄弟,當年四哥身旁有十三十四,二哥身旁有老三老八,他身邊卻只有一個蒞陽公主,而為了這個皇位,他連唯一站在他這邊的姐姐都可以利用。
他姐姐本可在最好的年紀嫁給她最喜歡的人,不必陷於這皇權爭奪的漩渦中,卻是他一手將她拉進來,故意讓她聽見他那時與幕僚的對話,他雖從未開口讓她嫁給北狄大君,讓他與北狄大君結成同盟,但卻是無形的逼她做出選擇,他們從小相依為命,他深知他的姐姐不會棄他於不顧。
他登基之後用一切辦法將蒞陽接了回來,但他能感覺得到,蒞陽與他疏遠了很多,聰慧如她,自是知道他是故意讓她聽到他們的談話內容,明知被利用卻還是心甘情願,但,心底終歸還是會有怨恨的。
這半生,他一直在為了這個帝位,殺人,囚禁人,利用人……直到,他身邊再無一人。
等李德正走出殿門,緩緩將殿門合上,他緩緩自奏章裡抬起頭。
我可能……太寂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