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停駐在院外,目視著牆頭上的那個紅衣姑娘,眼底有眸光流轉。
那姑娘見了他,先是歪了歪頭,似是疑惑的皺了皺秀氣的眉,而後又忽的喜笑顏開,瞧著他道,“你這麼看著我,可是認得我?”
“嗯,認得。”他回。
她笑得便更開心了,“那你可不可以告訴我,我等的人是誰?是你嗎?”
這一次,他卻是沉默了。
他不回答,她便就那樣看著他,眸底有星子一般的光。
良久,他走上前,張開雙臂望向她,“跳下來吧,我接住你。”
她一笑便從牆頭跳了下來,穩穩落入他懷中,他伸手擁住她,開口的聲音低沉而溫柔,“以後不要再這般胡鬧了。”
她趴在他懷裡任他抱著,那雙星子般的眼睛就那樣直直的看著她,眼底滿是欣喜,“我等的人是你對不對?就是你!”
孟昀怔了怔,將她放了下來,淡淡道,“你既不記得了,又怎知等的是我?”
“我好像做了個夢,夢裡有個人,穿白衣,踏著月光向我走來,我就像剛才那般,坐在牆頭只等著他張開雙臂接住我,我雖什麼都不記得了,卻覺得那不是夢,總有一天,會有那樣一個人,來這裡,接住我,擁我入懷。”
她笑起來,“你看,我已經等到了。”
他看著她此時笑,有種如夢般的錯覺,他以為他這輩子都再也看不到她的笑,可她現在就站在他面前,向從前那般對他笑。
她什麼都忘了,卻還記得他。
他就那樣靜靜得看了她良久,臉上才終有了暖意,淡淡笑了笑說,“天色不早了,你該回房休息了。”
她點頭說好,卻又將手背在身後,咬了咬唇試探的對他道,“你……可不可以在我睡之前講故事給我聽,我想知道以前,我們是怎麼樣的。”
“好不好?”她背在身後的手有些緊張地勾緊了手指等著他回答。
他說,“好。”
回房之後,他親自為他拆開發髻,給她梳頭,甚至端來水替她洗腳。
他低頭溫柔地給她洗腳,她便雙手撐著床榻,抿嘴忍著欣喜看著他,從眉毛到眼睛,從眼睛到鼻樑。
梳洗好後她便一下鑽進了被窩,只伸出個頭,兩只小爪子一般的手,沖他眨了眨眼,示意她已經準備好了。
他垂眸笑了笑便開始講他們曾經的過往,聲音溫柔清朗。
他說,他們在山中相遇。
那時,她六歲,他十歲,她穿了一件大紅的鬥篷,騎了一匹小小的白馬。
他說她生性頑皮,喜上樹,喜翻牆。
他說她認得他,是因一次從樹上跌落,他接住了她。
此後她便最愛翻上他家的院牆,喜歡趴在牆上看他。
他還說她生性貪吃,像個小孩般喜歡蓮子糖,一頓可以吃五百兩。
他又說她善妒且好事,有家小姐被她斷過發,有家小姐被她嚇失了魂。
他說……
從她六歲,到她十六歲,他一一都同她講,只是未說,她是秦家唯一的小女,有視她為明珠的父親,有驍勇善戰的八個哥哥。
起初她還睜著一雙水靈靈的眼睛聽得甚是認真,後來卻也漸漸便在他的故事裡睡了過去。
他看著她此時安穩入睡的模樣,伸手輕撫她的臉龐,他想,如果可以,他希望她永遠都不要記起,就這樣安穩的,像從前的秦九兒一般無拘無束,無憂地活下去。
他記得當初曾問她可喜歡去遠遊,她說若她的夫君想去她便陪他去,她夫君做什麼她便做什麼。
她若永遠將從前忘記,他便脫下這一身蟒袍陪她去看這人間萬千風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