暑夏一過,便是九月,九月正是秋獵時節。
每年一度的秋獵算得上是京都最盛大的出行活動,浩浩蕩蕩的隊伍從京都一直駛向驪山圍場,不論文官武官,皆有隨行,除了必要一些得留下來處理京中事務的官員,幾乎文武百官都去了驪山,許多高官貴族甚至還拖家帶口,所以隨行的女眷亦是不少,秦九兒自然也在。
驪山距京都不遠,行程不過半日,只是上山有些費時,卯時從京出發,到了驪山圍場也便差不多接近日落了。
那日,秦九兒披了大紅的鬥篷,一身勁裝,在隊伍裡甚是紮眼,引來不少注目。
她是向來張揚慣了的,秦穆雖知有些嘮叨說了也沒用,不過他還是得提醒她,“九兒,這裡不比什麼市集鬧場,切不了胡鬧!”
秦九兒揮了揮手,“爹爹,我知道了,你女兒有分寸的。”
有分寸?她幾時有分寸過?!
秦穆鼻子裡哼了哼氣,“你這兔崽子何時有過分寸?!”
他這般說秦九兒自是不服,“我何時就沒分寸了,長這麼大我幾時給爹爹你惹過禍?”
“一個女兒家蹲在茅房外等個大男人這叫分寸?!整日跟在個男人屁股後面滿大街跑這叫分寸?!為了個男人大半夜跑去給人家王家小姐點了滿臉麻子還叫沒惹禍?!都不知道有多少人在你背後笑掉了大牙,你還跟我說你有分寸!”
因著人多,秦穆雖惱,聲音卻是壓得很低,並沒啥威懾力,秦九兒自是沒有受到一點受到教訓的覺悟,還是蠻不在意地攤了攤手,“這些不都爹你允許的嗎?”
秦穆淩眉豎起,“我幾時允許你了?!!”
“那你不也沒管嗎?”
“我……”秦穆本想說什麼,但好像,他確實沒管。
她是他掌心的寶,別人打不得罵不得,他又常在軍中,天高皇帝遠的,對她這些個混賬事也管不著,回來吧,這些混賬事他也早就忘了,還照樣寵,如此便將她的膽兒養的越來越肥,啥都敢幹。
但其實他本是鐵了心要斷了她與孟昀那小子的來往的,但還是秦嵐說的,解鈴還須系鈴人,不在孟昀那兒吃些跟頭,就憑她那倔脾氣,斷然他打斷她的腿,就是爬她也要爬去見那個孟昀,他養了十幾年的閨女,脾性他自還清楚的。
於是,他終是緩下神情,長嘆了口氣,只道,“罷了罷了。”
秦九兒有些不敢相信地瞧著他,竟就這般就算了?
她還以為這一路耳根子都要不得清靜了呢?
她這爹啥都好就是比女人還會叨叨!
果然沒完,秦穆又望著她,語重心長地道,“你大了,你爹我是管不著了,孟昀非你良人,你這般糾纏到頭來吃苦的還是你,爹爹本不想見你吃苦頭,但人吶,總要經歷些劫難才能長大,那孟昀多半便是你的劫。”
他伸手撫了撫她的發,“爹爹只希望你不要為了他誤了終生。”
秦九兒眨了眨眼望著他,他又重重嘆了口氣,“九兒,爹爹勸你,如此他都未喜歡你,便放棄了吧,我家掌心的明珠,何必吊死在他一棵樹上。”
秦九兒卻是搖了搖頭,抬起頭目光向前方的隊伍望去,白衣的少年騎在馬背上,談笑中與人同行,一言一行,難掩華光。
她靜靜望著他,眸子裡便只有他一人的影子,她輕輕地笑起來,“爹爹,我不會放棄的。”
此時走在前面的孟昀似乎感覺她的目光,轉過頭來不經意對上了她的視線,可只是一瞬,他便移開了目光。
秦九兒不在意的繼續望著他的背影,臉上笑意恬淡。
到了皇家獵場,士兵宮女們都忙著搭建帳營和張羅物品的擺放,秦九兒無所事事,便開始在人群裡找孟昀的身影,可她望了許久,瞧見了肖寒,都始終沒瞧著他人影。
她就納悶了,“這孟昀人呢?”
她走到孟家的帳營旁,環胸靠在帳篷上,沖肖寒揚了揚下巴,問他,“你家公子呢?”
肖寒見是她,先是愣了愣,似在思索什麼,但還是伸出手面無表情地指了個方向。
秦九兒順著他指的方向望過去便看到了一片小樹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