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九兒回府不足半月,家中便生了事故。
她的祖母去了。
她的祖母突然就這麼去了,她其實並無太多的傷感,因她這祖母在她出生之前便帶發出家,常年都與青燈古佛伴著,她不過與她見過寥寥的幾面,談不上有多少的親情,這次祖母去世她除了沒什麼感覺之外,甚至內心是有些欣喜的,因為祖母一死,她常年鎮守邊關還有司職遠地的哥哥們便能回來了。
因著這般大逆不道的想法,她也是十分愧疚的在祖母靈前懺悔了,甚至絕食三日以自罰。
秦家除了她皆是男兒,之外除了她整日無所事事的三哥,其他哥哥都大有出息,她五哥更是在十六歲便封了將軍,北方的遊牧部族多年騷擾北渝的邊境,現在卻是一聽到她五哥的名字便聞風喪膽,其他哥哥也是各自有了官職,常年都軍營裡邊,而且除了她爹爹一人是在京都任職,他們沒一個是離得近的。
北渝雖沒有丁憂之制,但若家中嫡系長輩去世,在遠處任職的官員卻也是需暫時離職回家守孝的,但秦穆身居要職為禁軍統領,而且母親也就在京中,劉曜特命他帶職守孝三月。
因著這還是夏日,遺體多放不得,她的哥哥們雖還沒能趕回來,卻是隻能先下葬了。
秦九兒的祖母是先帝的姐姐,乃是公主,在皇家也是輩分極高的,雖入了佛家多年,但公主的身份仍是在的,是以她的葬禮仍是以公主待遇厚葬,出殯那日,連皇帝劉曜都親自出宮參加她的葬禮,既然人家皇帝都來了,不論原與秦家是有仇還是無怨的也都來了,一時幾乎一個秦府便裝了大半皇親貴族,朝廷官員。
孟昀自是也來了。
北渝有風俗,弔唁者需攜白菊入靈堂以贈之,長者去世,家中男子要跪在門前,跪謝前來弔唁的賓客。
因著秦九兒她祖母只有他爹這一個兒子,府中又沒什麼女眷,她這一輩,嫡系裡邊兒女的更是隻有她一個,所以孟昀來的時候看到的便是一身孝服,一個人跪在靈堂的秦九兒。
孟昀將帶來的白菊輕輕放在棺前,目光卻是始終落在一旁垂著頭默默燒紙的秦九兒身上。
他看了她許久,那是第一次,他一直看著她,而她並未有動容。
他想,親人離世之痛,她應是極傷心的。
至少他從未見過這般憔悴毫無生機的秦九兒,他印象裡的秦九兒,永遠都是一身紅衣,笑起來燦爛得不像話。
但現在她穿著孝服,臉上什麼表情也沒有,只是麻木一般的燒著紙錢,孟昀不由得蹙了眉頭。
身後有人喚他,“孟公子?”
他回過神來,這才意思到自己在靈堂停駐太久,後面的人還要來獻花,他收回目光正欲轉身,餘光卻見她轟然倒地,周圍人皆是驚呼。
小池立即跪移了幾步上前去將她扶起來,哭喊著喚她,“小姐!!”
所有人的目光一時都聚集在了這個暈倒的小郡主身上,無人注意到一旁站立旁觀的孟家公子攥了雙拳,眼旁有青筋凸顯,似是極力忍著,才能控制住身體不上前。
此時劉曜亦正在庭中,見秦九兒暈倒立即便喚了太醫。
在北渝,皇帝出行,太醫是必須隨行的,是以很快便有太醫上前替秦九兒把了脈。
“九兒如何了?”劉曜蹙眉問他。
宋太醫收回手,“陛下不用擔心,郡主這是過度勞累,體力不支所以暈倒,好好休息休息便不礙事了,微臣這就去給郡主開幾副微補的藥。”
劉曜揮了揮手,“下去吧。”
秦嵐聽說九兒暈了,也急急從門口跑了過來,聽太醫說無礙他鬆了一口氣,便上前去將秦九兒給抱了起來,沖劉曜垂了垂頭道,“陛下,我先帶九兒回房休息了。”
劉曜點點頭,“去吧,小心些。”
秦嵐抱著秦九兒走後,劉曜便微微側目去看一直站在旁邊的孟昀,見他面上並無什麼表情,他緩緩回眸,不動聲色的挑了唇,黑眸內有三兩點不明神色。
秦九兒再醒來的時候,天已近黑了,小池見她醒過來,忙將手中藥碗端過來,“小姐,你可醒了,快將這藥先給喝了。”
秦九兒扶了扶還有些微疼的頭,“我這是怎麼了?”
小池嘆了口氣,“小姐你三日未進食,今日便體力不支暈倒了。”
秦九兒聽她說完皺了皺眉抬起頭來看向窗外,問她道,“我睡了多久?”
“從早上到現在約莫有四個時辰。”
“爹爹他們呢?可回來了?”
小池搖了搖頭,“將軍公子他們送葬還未回來,對了,大公子六公子已然趕回來了,跟著送葬去了。”
“大哥六哥回來了!”秦九兒忙掀開了被子,高興道,“看這天也快黑了,小池去快去門口瞧瞧,看他們可回來了!”
“可小姐,這藥……”
秦九兒將小池手中的藥一把拿過來,推了她一把,“我知道喝,你快去!”
此時家中還有賓客,又是喪事她自是不好表現得太興奮跑去門口蹲著等,只能讓小池去看著。
她將藥端起來一口便喝完了,放在平時她是斷不會喝這些個藥的,今日卻是高興得忘了藥的苦,一口便喝了幹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