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長公主的話出乎他們的意料。
但兩個人都沒準備改口,誰知道她是不是在詐。
“怎麼,不信?”她別過頭看了眼樓下進門的地方,空蕩蕩的,“只說是皇室的孩子,可沒說是哪個皇室,不是?”
女人轉過身背對兩個人緩步走向那鐵質冰冷的樓梯,“前朝延帝皇貴妃曾有一遺腹子被當年的太皇太後保了下來,那位遺腹子就是先帝的兄弟燕王。”
“燕王明白自己的處境,雖未娶妻但留下了一個孩子,孩子一出生就被接到宮裡由當今太後撫養。”
女人說到此處停頓住,複而轉身又看向眼前的男女,“那是個女孩子。”
“先帝只有一個女兒,就是長公主。”溫世言蹙眉,“你是說長公主……”
“當然不是長公主,如果長公主是延帝後人,那我就不會毒死她。”女人殷紅的唇這麼勾起有幾分滲人,像是吃人的妖魔,她說,“長公主身邊有兩個婢女,一個嫁給了溫敬秦將軍,一個嫁給了虞崇山。”
虞清歡眉心一動,那天在溫府,躺在病床上的虞母說得就是這件事,她才是延帝後人。
女人自嘲似地搖了搖頭,無奈仰頭長長嘆出聲:“長公主對溫家的孩子尤為寵愛,溫敬秦也遠離朝堂,更是無人見過他的愛妻,一直以來我都預設溫家的才是延帝後人。”
“這也是當年你不殺我的原因?”溫世言問。
女人的一笑,並未直接回答世言的問題,
那年發生的種種實在太清晰深刻,噩夢纏.繞的同時也是滿腹疑惑,當時他聽得外面都沒了聲音才從床底下爬出來,他不知道過去多久,不知道自己在長越宮幾天了,不知道爹孃有沒有在找自己,不知道出去後能不能活下來。
他只記得自己當時趴在床底趴得手腳麻木,搬來凳子,爬上凳子後從寢殿的窗戶翻爬出去,從窗沿掉下去的時候,整個人骨架都散了。
他痛得爬不起來,想哭卻不敢出聲害怕會引來附近的人,只好匍匐著一隻往前爬往前爬。
黑夜掩藏了他還小的身子,他爬了很久都沒有人發現,直到一道白色身影輕緩著腳步出現在他的眼前。
他望著那雙鞋子,才慢慢平下來的恐懼一層一層攀升,像一條毒蛇在他的心髒口越纏越緊。
“怎麼沒發現這個孩子?”那時候女人的聲音還很年輕。
白色身影的男人搖頭說:“他很能忍。”
女人嗯了一聲像是發現什麼,蹲下來伸出她冰冷纖細的手指捏緊了溫世言的下巴,“這是溫家的那個孩子。”
“所以呢。”白色身影問。
“不能殺。”女人斬釘截鐵,不容反駁,“你有沒有什麼藥,能讓他忘記長越宮發生的事情。”
那始終沒有動過的白色身影嗯了一聲,從袖口掏出一瓶藥:“只能讓他變成一個傻子。”
“傻就傻了吧,以後也好控制。”女人的聲音冷到極致像極了溫世言心裡的那條恐懼的毒蛇的信子。
他再醒來的時候已經在溫府,他又盲又啞了,高燒昏睡,很長一段時間他就像靈魂遊離,完全活人的樣子。
至此之後,溫府便有了個傻子。
只是連溫世言都沒料到,這蠱毒每年竟然會有三月的休眠期,搞得他傻都傻不徹底。
回憶如潮湧,當年的那條毒蛇已經孕育出更多小蛇,密密麻麻遊爬在他的每一處經脈上,溫熱的血液漸漸變得冰冷凝固,那條大蛇依舊吐著信子對準他的命脈虎視眈眈。
“那三個老頭的障眼法的確厲害,這麼多年我都沒有與懷疑過自己的判斷。”女人瞧著冷汗涔涔的溫世言,繼續說,“但那根假釵子,卻讓我突然意識到,也許溫世言只是一個犧牲品。”
她眼底掠出一抹殘酷,慢步走到溫世言的身前,“你真是可悲,連你親爹都把你當做一顆棋子。”她說著轉頭看向鐵欄內滿滿擔憂的虞清歡,“為的就是這個女人。”
溫世言抬手想對這個假的長公主動手,但他的手根本抬不起來,一動就感覺腦袋混沌站也站不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