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青豆還是慢慢地挪過去,給楚鳳歌也倒了一杯清茶,靜靜地放在他的手邊。
她的動作遠沒有楚鳳歌來得優雅,茶水甚至因為倒得太多而漫出了一些,潤濕了底下的紅木託盤。
水聲讓楚鳳歌回過頭來,看著青豆略顯笨手笨腳的動作,他微微一怔,隨即說道:“你不必做這些。”
青豆搖搖頭,眉眼彎彎:“沒關系的,楚……主子,您忘了,我如今是您的貼身侍女呢。”
“暫時假扮而已。”
楚鳳歌拿起茶杯,也跟著笑了笑:“你從前,應該也沒有伺候過什麼人吧。”
“是沒伺候過人。”
青豆反駁道:“但我學什麼會什麼,養豬養雞都是一把好手,沒道理伺候人就不行。”
楚鳳歌:…………
半眯起眼睛,楚鳳歌反問道:“豬和雞?”
青豆還沒反應過來,點點頭道:“是啊,不過您跟它們還是不一樣的。”
楚鳳歌的神色緩了緩。
青豆接著道:“您比較難養。”
楚鳳歌:…………
“您又別扭,又不知道好好照顧自己,所以我對旁的有十分用心,對您就得百倍的用心。對了……”
青豆一邊瞎說著大實話,一邊像是突然想到了什麼,從懷裡取出一個油紙包來:“我猜路上肯定吃不好,所以從南邊帶了些點心來。一路上吃得差不多了,但綠豆糕是最好吃的,我特意留了一塊沒捨得吃,您要不要嘗嘗?”
……百倍的用心麼?
楚鳳歌微愣了一下,那糕點就被遞到了嘴邊。甜香味從青豆的指尖傳來,那雙琉璃般的眼眸直直望過來,似是除了他之外再也沒有其他。不知怎麼的,楚鳳歌心中像是有根弦被輕輕撥了一下。他猛地偏過頭,淡淡開口道:“我不喜甜食。”
“真的?”
青豆有些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也沒有多想,便有些開心地將綠豆糕重新收好:“那我一會可就自己吃啦。”
楚鳳歌只嗯了一聲,聽不出心情如何。
就在這時,馬車忽然慢了下來。外頭侍從低聲回報:“爺,是左丞相龐大人。”
車簾被掀開了一些,青豆聽到這個大奸臣的名字有些好奇,注意力立時就轉移了,忍不住趁機朝外看去,便見外頭一個須發皆白的老人披了大氅,立在黑色的大傘之下,許是雪還在下的時候就在外面,衣服有些濕了,也不知到底是在城門口等了多久。
青豆道:“這就是想害你的人?跟我想象得有些不一樣,長得還挺慈眉善目的。”
楚鳳歌已恢複了一貫波瀾不驚的樣子,此時掃了青豆一眼,忽然道:“坐穩了。”
青豆不明所以,卻還是乖順地依言抓牢窗柩固定住身體,只是忍不住喚了一聲:“主子?”
楚鳳歌沒理會她,彎起唇角,淡淡地對外面侍從吩咐道:“不必停車,給我撞。”
青豆大吃了一驚,還沒來得及說什麼,馬車的速度就一下子提了上去,三匹馬並排跑起來的聲勢委實驚人。
龐堇萬想不到楚鳳歌會這樣做,幸而一把老骨頭還算矯健,往後急退一步險險避過車馬,只是若非下人丟了傘託他一把,險些一屁股坐倒在了雪地裡。
“跋扈,小子真是囂張跋扈!”
臉上堆起的笑容早就半點不剩,龐堇一張黑成鍋底的臉上滿是狼狽惱怒,然而罵歸罵,聲音卻偏偏壓得極低。
“正是。”
自有下人湊上來附和:“這楚鳳歌不過是個武夫,這般目中無人,遲早都要倒黴的……”
誰知這馬屁卻拍在了馬腿上,龐堇眼睛一瞪,竟氣急敗壞地斥責道:“閉嘴,叫人聽見了怎麼辦?”
深吸了一口氣之後,他勉強壓下怒氣,臉上漸漸露出個冷冰冰的笑容來:“罷了,還沒到翻臉的時候,況且他這樣子,也未必不是好事……準備一下,我這就要進宮面聖。”
另一邊,馬車行至小巷之中,停在了一座宅子跟前。
打著銅釘的大門敞開,僕役們小跑著出來,忙忙碌碌卻又井井有條地將一切都安排好了。青豆從車上下來驚魂未定,手中便多了個暖爐,隨即叫人簇擁著進了內院,暈暈乎乎間身側下人就又換了一批。與南邊不同,這府邸如此富貴隆盛,她心中越來越沒底,便只盯著楚鳳歌的背影走,等進了一個幽靜的院落,眼看周圍人越來越少了,青豆終於忍不住上前幾步,扯了扯他的衣袖,輕聲喚道:“主子?”
楚鳳歌停住腳步,面無表情地看著她拉著自己衣服的手,垂下的手臂動了動,卻鬼使神差地沒把衣袖給抽回來:“怎麼?”
“路上那個人不會真死了吧?”青豆有些不安。
“死不了。”楚鳳歌:“禍害遺千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