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字營走投無路,決定投降。當晚,曾國荃從身邊選了個得力的親兵,讓他渡江向曾國藩通風報信,通報投降之事。
一旦曾國藩得到訊息,很可能會有異動,加速向後撤退。因此,革命軍對吉字營封鎖甚嚴,在各布遍佈明哨、暗哨,一來防範湘軍逃竄,二來防止兩岸湘軍互通訊息。
好在曾國荃的使者久經戰陣,膽大心細。他穿越人跡罕至的山中密林,專挑亂葬崗、死人堆等地方走,忍住惡臭,不避瘴癧,總算在天亮前趕到了長江南岸。
寬闊的長江,宛如一道難以跨越的天塹,橫亙在使者面前。他熟悉水性,曾在湘江上做過水手,望著滾滾長江水,不禁心裡犯怵。
使者從懷中取出乾糧,一邊吃,一邊尋找木板,希望藉助木板遊過長江。江堤上亮著點點火把,正是民兵在巡防。
這些民兵大多來自當地的流民,主要負責協助革命軍巡防江堤,重點防範湘軍渡江。遇到湘軍戰船時,民兵要及時報警。遇到革命軍運輸船裝貨卸貨時,民兵也會上前幫忙。
革命軍出糧供養他們,通常由一兩個老兵領隊,帶二三十個民兵,協防一里長的江堤。這種臨時動員起來的民兵,固然比不上革命軍正規軍,但用來協防江堤也足夠了。
天色將亮,民兵巡防一夜,有所懈怠。使者還未找到木板,卻引來一陣狗吠。原來,民兵不僅自己巡防江堤,還養狗幫忙警戒。
暴露了!使者暗自叫苦,抬頭一看,幾個跳動的火把正在向自己這邊加速移動。他不敢再耽擱,收起吃了一半的乾糧,跳下江堤,跳入滔滔的長江中。
長江與湘江大不相同,江水更涼,浪花更猛,流速更快,江面更加寬闊。使者在江水中游了半個多小時,體力幾乎不支。
幸好,前面漂過一片木板。天無絕人之路,使者精神大振,拼命游過去,才發現木板上釘著幾個蘑菇釘。
原來是塊棺材板。棺材板也是木板,本是裝死人的,現在卻成了使者的救命稻草。他抱住棺材板,總算游到了長江北岸。
這裡就是湘軍的地盤了。使者劫後餘生,長舒一口氣,取出浸溼了的乾糧,津津有味地吃了起來。
天亮了,使者吃過乾糧,身上有了力氣。他稍微擰乾衣服,便去尋找湘軍營,準備先借匹馬,再直奔曾國藩的大營。
上午九時,使者總算找到了湘軍。這處湘軍設在長江北岸的蘭溪,主要是為了監視革命軍,及時通報軍情。
之前,革命軍發動“剃刀行動”,差點成功刺殺曾國藩。此後,湘軍防範甚嚴。使者為了保密,並無信件、腰牌、印章等食物,當地的湘軍並不信任他。
使者又氣又惱,說道:“我是九帥身邊的親兵,冒險渡過長江,有十萬火急的口信,要當場說給滌帥。若貽誤了軍機,誰也擔待不起。你們趕快給我備馬,帶我去見滌帥。”
湘軍見他一口純正的湖南湘鄉口音,又聽他話說得嚴重,不敢怠慢,說道:“兄弟,實不相瞞,我也不知道大帥在哪。我只能帶你見營官,請他定奪。”
事出緊急,也只能這樣辦了。使者跟著湘軍來回輾轉,最後騎馬前往黃州府廣濟縣。等他見到曾國藩時,已是中午時分了。
“什麼?老九要投降?”曾國藩大吃一驚,從座位上站了起來。他一向講究“養氣”,自詡寵辱不驚,喜怒不形於色,此刻卻驚得目瞪口呆。
吉字營好歹也是湘軍精銳,從半壁山撤得也快,怎麼這麼快就被革命軍包圍了,這麼快就要投降?怎麼說,曾國荃也得像左宗棠那樣,先抵抗個十天半個月,實在走投無路,再說投降的事吧。
曾國藩無論如何都想不通,突然一陣眩暈,幾乎就要暈倒。
一旁的心腹幕僚趙烈文,趕忙扶住曾國藩,問使者道:“高橋河不是可以徒涉嗎?九帥怎麼不從高橋河突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