諒山城的窮奇河,是一條從東向西流的山澗。窮奇河由諒山往西,在七溪匯入北江。北江顧名思義,向北流趟,流入廣西后改名叫“平而河”。
平而河匯入廣西的地方,名叫“平而關”,是一處水上關隘,也是中越邊境有名的關隘。
窮奇河,河如其名,水流湍急,落差很大,難以通航,將諒山城一分為二。河之北稱為北城,又稱新城,居民相對貧困。河之南稱為南城,又稱舊城,居民相對富裕。
連線新城、舊城的,是一座古舊的石橋,即窮奇河大橋。徵越軍要想奪取諒山,必須先奪取窮奇河大橋。否則,若讓越軍毀壞了窮奇河大橋,徵越軍又得重新架橋,費時費力。
步三團團長馮子材兵行險著,派六連連長王玉寶奪取窮奇河。算上加強給六連的特務連二排,王玉寶手上只有一百多人。
以一百多人奪取窮奇河,似乎是個難以完成的任務。可王玉寶已在馮子材面前拍了胸脯,又怎能輕易失言?他沒有思路,只好找吳參謀請教。
吳參謀憐惜王玉寶是個猛將,說道:“剛才在馮團長面前,你就不該輕易應承下這件事。你想想,你手下只有一百多人,如何才能奪得大橋?
“就算你奪得了大橋,你怎麼守衛大橋?馮團長正帶著主力對戰扣馬山上的越軍,哪有多餘的兵力增援你?”
王玉寶不甘心,說道:“世上無難事,只要肯登攀。窮奇河大橋如此重要,就算犧牲我們一連人馬,也完全值得。吳參謀,您去過諒山新城,必知越軍城防漏洞,何不向我透露一二?”
吳參謀是廣西太平府憑祥州人,老家離鎮南關很近。他早年往來越北做生意,會說越南話。
這次徵越,上峰看重他熟悉越南地形,又會說越南話,特意提拔他做偵察參謀,派他到諒山偵察敵情。
諒山之行,吳參謀九死一生,好不容易逃了出來。但王玉寶年紀輕輕,尚且不怕死,令吳參謀豪氣陡生,也生起了立功的念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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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略一思忖,問道:“王連長,你相信運氣嗎?”
王玉寶哈哈大笑,說道:“運氣好壞,純粹是天命。古人云,生死有命,富貴由天。老天爺讓我加入了革命軍,我也從一個土司家奴,搖身一變成了革命軍的連長。
“昨日一仗,屬下死傷無數,我卻毫髮無傷。所以,我相信運氣,有老天爺眷顧,我的運氣就好,一時半會就死不了。
“我立志成為師長,希望有一天能戴將軍軍銜,榮歸故里。老天爺會一直眷顧我,讓我當上師長。這道窮奇河攔不住我,我也一定能夠奪下窮奇河大橋。”
這是什麼理論?這段話除了自信,有什麼邏輯可言?吳參謀有些苦笑不得,卻被王玉寶的話所打動:這傢伙毫不怕死,真是塊帶兵打仗的好料子!
他思索片刻,說道:“我倒有個主意,不妨一試。你只有一百多人,要想奪取大橋,只能出敵不意。依我看,不如派幾十個擅長游泳的好手,泅渡到窮奇河南岸。
“越軍守橋部隊,大部分集中在北岸。你們從南岸登陸,悄悄摸到橋頭處,或許能打越軍一個措手不及。如果僥倖成功,再放北城的越南平民渡河,造成混亂的局面。
“到時候,北城的越軍不明真相,被逃難的平民所裹挾,或許就守不住窮奇河大橋了。你們只需堅守半日,大部隊必會趕到。
“到時候,窮奇河大橋就能牢牢地控制在我軍手裡,諒山也就不攻自破了。只是,這一著,危險重重,風險多多。有一步走錯,就會前功盡棄,損兵折將。”
王玉寶也沒有好的辦法,只好說道:“我也別無良策,只好死馬當活馬醫了。”
於是,王玉寶把隊伍分為兩部,一部分擅長泅水的,隨他泅往窮奇河南岸;另一部分不會泅水的,跟隨吳參謀走山間小道,繞過北城,在窮奇河北岸潛伏起來,等王玉寶的訊號。
王玉寶這邊,帶上四十多名擅長泅水、體格健壯的官兵,抄山間小道,往窮奇河上游走了兩三公里,方找到一段合適的渡場。
這裡河道較窮奇河大橋處寬,但勝在水流平緩,適合官兵泅渡。
王玉寶當即下令,每三人一組,砍藤條拴在腰帶上,以藤條相聯結,向對岸泅去。
他帶頭下水,帶上文書和通訊員,搶先遊在前面。儘管這裡水流相對平緩,卻依然把他們猛得衝向下游。河水很冷,人浸在水裡有種刺骨的寒意。
王玉寶顧不得多想,一邊泅水,一邊向後面大聲喊道:“兄弟們,不要急,慢慢遊,調整好呼吸,控制住節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