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慧是你媽,你要尊重她。枕琀是妹妹,你要讓著她。林徵,你和他好好相處,不要吵架,不然你媽會很難辦。”
枕溪慢慢地跟在枕全身後,嘴角一直掛著笑。
枕全的這番話已經坦白地把她在這個家的地位告訴她了,上輩子聽不明白對這個家有憧憬真是她蠢,怨不得別人。
枕全在一家儀表廠裡做電工,他們家現在住的房子,就是廠裡給安排的生活宿舍。
剛剛建起來沒多久的房子,六層樓的格局,從外面看上去倒是敞亮,用藏汙納垢來形容,真是再貼切不過。
枕全掏鑰匙開門,沖著裡頭喊了一句:“人接到了!”
廚房的位置噼裡啪啦就是一通響,然後打裡面走出來一個人。
個子不高,面板很白,剛過耳後的短發,繫著樸素的圍裙。眼距有點窄,不笑的時候看上去不好相處。
枕全拍了枕溪的肩膀一下,指著對面的女人說:“這是你媽,林慧。”
枕溪看著對面的女人,對面的女人也在看她,盯著她的眼珠子一直咕嚕嚕地轉。
“丹丹好像不喜歡我。”女人笑了,沖著枕全說道。
“媽,您長得可真漂亮。”還是小女孩的嗓音,如今枕溪說起話來又清又亮。
一模一樣的場景,上輩子就是因為她在這會兒死都不肯開口,因此被枕全狠狠地訓斥了一通。
從此掛了一個不尊重長輩沒教養的標簽在身上。
枕溪想得很明白了,不就是管這女人叫一聲媽嗎?她親媽死了都快十年了,只要她林慧不嫌晦氣就行。
林慧笑著把枕溪往餐桌拉,嘴上說著:“來了就好,先吃飯吧。”
枕溪手裡被她塞進了一碗飯,聽她說:“肚子餓了吧,也不知道你愛吃什麼,就胡亂地弄了一些。”
枕溪把碗放回到桌子上去,這話還沒說出口,就見林慧小聲地跟枕全說:“丹丹這丫頭是不是嫌棄我做得飯不好,你看我辛苦準備了這麼一大桌,她連嘗都不嘗。”
枕全看著枕溪的眼睛一下子就瞪圓了,沖她說:“你媽為了這頓飯一大早就去了菜市場,都是撿著最新鮮的買,你這孩子怎麼這麼不懂事?”
枕溪聞言癟了癟嘴,聲音有些顫抖,說:“爸,我不是。我只是想等哥哥和妹妹回來一起吃。”
枕全的嘴巴動了動,沖著林慧說:“琀琀和林徵怎麼還不回來?這玩得也太野了,他們不知道枕溪今天要來?”
林慧看了枕溪一眼,說:“這不是不知道丹丹什麼時候來嗎?這會兒差不多該回來了。”
大門就在這會兒被開啟,一個著短袖短褲的少年,帶著渾身的汗水和熱氣,抱著籃球從外面沖了進來。
“媽,飯做好了沒有,我餓了!”
“徵徵,你妹妹來了。”林慧沖著他喊了一聲。
“枕琀什麼時候回來的?我剛才不還見她在球場那跳皮筋。”
少年風風火火地沖進房間裡,一眼沒往廚房這邊看。
“你沒跟林徵說枕溪今天要來嗎?”枕全問道。
這林徵是林慧跟她前夫生的,既跟枕全沒有血緣關系,也不姓枕。林慧嫁過來的時候林徵已經懂事了,一直都跟枕全不親暱。
對於枕全來說,這個拖油瓶一直都是他心裡的一根刺,比枕溪她媽的死和枕溪的出生更來得讓他心煩。
“說了,但是小孩子嘛,忘性大,他昨天還跟我說特別歡迎丹丹過來呢。”
枕溪的嘴角不可抑制地上揚,林慧的心思打自己進門起就一直特別活絡,逮著機會就想往枕全心裡貼一個她枕溪不懂事沒教養是個野丫頭的標簽,好早日把她給攆出這個家。
枕溪很納悶,林慧把枕全的性子拿捏得這樣通透,這個家基本上她說什麼就是什麼了。怎的就偏偏就看不清楚自己兒子是個什麼德行。
果然,下一秒林徵就站在門口指著枕溪問:
“媽,這個又醜又土的丫頭是誰?”
枕溪拉開椅子站了起來,沖著對面那個面板黝黑,一臉青春痘的三角眼少年喊了一句:
“哥哥!”
正值變聲期,林徵的嗓音又沙又啞,活像生鏽的鋸子在爛木頭上摩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