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那就是後媽了,對方生了小孩沒有?”
“生了。”
“那丹丹後媽能對她好?丹丹過去了那可就是人家的眼中釘肉中刺。”
枕溪的手在袖子下驀地絞緊,身體也跟著繃緊了起來。
旁邊人忙轉過身來跟她說:“丹丹,你別擔心,當初你媽死得時候你爸和林慧可是跪在我面前發誓說會對你好的。”
“外婆!”枕溪哽咽了一聲,然後撲進了旁邊那個滿頭白發慈眉善目的老人懷裡去。
她不知道要怎麼解釋現在發生的一切,她從幾天前醒來就成了這幅模樣。
面板黝黑,頭發枯黃,小胳膊小腿,指甲縫裡還鉗著黑色的汙垢。
她好像一夜之間,就回到了她十二歲的那年,在村子裡無憂無慮招貓逗狗和小男孩打架的年紀。
她驚慌失措了幾天,寢食難安了幾天,才終於開始接受自己重新活過來這個事實。
前塵往事一瞬間浮上腦海,將她的腦袋塞得快要爆炸。可她還沒有把這些事情理出個頭緒,外婆就帶著她坐上了去往鎮上的汽車。
上輩子她的命運,就是從坐上這趟汽車時開始改變的。
枕溪握著外婆枯燥又溫暖的手,想說,那對夫妻不會對她好的。
她從小跟著外婆長大,外婆住在距離鎮上有三十公裡的村子裡,她也就在那長大。
眼下小學畢了業,外婆為了讓她繼續讀書,就想把她送到她父親身邊去。
這是枕溪上輩子悲劇命運的開始。
汽車已經停止了顛簸,窗外喧囂的塵土漸漸平息下來。
枕溪心裡頭所有錯綜複雜的情感也跟著慢慢平複下來。
既然重活一世都逃不開和這家人的糾葛,那就來吧!看她這輩子是不是還是那個任人欺淩逆來順受的鄉野丫頭。
車子開進了汽車站,遠遠地,枕溪就看到了那個鐵灰色的身影。
個子不高但肩膀寬厚,長得濃眉大眼看上去就踏實可靠的男人,其實心裡最冷漠最涼薄不過。
枕全,她上輩子叫了三十年父親的人。
外婆牽著她下了車,枕溪的牙齒咬了又咬,才小聲對著面前的男人喊了聲:
“爸!”
男人接過了外婆手裡的包裹,伸手摸了摸枕溪的頭,說:“都長這麼大了。”
“是啊,有七八年沒見了。”外婆在一旁說道。
枕全臉上一下子就沒了表情,他單手摟過枕溪,對著外婆說:“丹丹我就接走了,您老早點回去吧,再晚了可就沒車了。”
外婆愣住了,估計是沒想到自己這麼大老遠地過來一趟也沒得到枕全一頓飯的招待。老人家反複看了枕溪好幾眼,嘆著氣點了點頭,說:“小荀就這麼一個閨女,你對她好一點,她是你閨女,以後出息了也會孝敬你的。”
枕全眼神看著周圍的來往人群,嘴上說著:“您放心,丹丹是我親女兒,我怎麼可能不對她好。”
外婆抓住了枕全的袖子,說:“丹丹的成績很好,讀書很爭氣,你一定要讓她好好讀書。”
枕溪用力地握住了拳頭,好像要把指甲都嵌進肉裡去。
原來外婆心裡都明白……
枕溪深吸了幾口氣,把外婆又送回到了返程的客車上。
背過枕全的面,枕溪就哭了,上輩子這是她和外婆見得最後一面。
她拉住外婆的手叮囑:“您有高血壓要好好吃藥,想吃什麼買什麼不要省,等我放假我就回來看您。”
這會兒一切還沒發生,外婆還好好地活著,只要林慧後面的那些歹毒心思沒法得逞……
枕溪看著客車走遠,才轉身跟著枕全回家。
一路上,枕全一直嘮嘮叨叨地跟她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