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出生於家中最輝煌的時刻。
那時父親在朝中被予以重用,平日裡總是特別的忙,我三歲前的時光都是與母親一起渡過的,我很喜歡我的母親,她漂亮、溫柔、賢惠,府裡的人都對她贊不絕口,從小時起我便在心中暗下決定,長大以後一定要成為像她一樣的人。
但後來,父親告訴我,母親馬上要給我添一個小弟弟、小妹妹了,這段時間母親會特別辛苦,所以我一定要聽話,不能去打擾她,也不能去吵她。
我似懂非懂的點點頭,接連幾個月都乖乖聽話,每天都是自己一個人在府中玩耍,沒有去找母親,也不再要求她陪我玩,因為我一直記得父親說過的一句話,“柔兒,你要記住,父親只會喜歡聽話的小孩。”
最終,母親生下了一個個妹妹,妹妹出生後母親便大病了一場,此後身子一直羸弱,鮮少出門,終日只是呆在自己的院子裡。
我開始在父親的管教下學習琴棋書畫,努力變成父親口中柳家長女應該有的樣子,但父親對妹妹的態度卻一直很冷淡,父親好像…不太喜歡妹妹。以至於每次父親看向我的目光,便更加嚴厲,他對我的要求也越發咳咳,因為我知道在父親的眼中,我將來是需要繼承柳家的一切。
妹妹從小身體就不太好,也正是因為這個原因,母親對她一直很是偏愛,父親越是不太在意她,母親便越是疼愛她。
我記得六歲那年,父親請了洛陽城有名的方士為妹妹算命,方士看了妹妹的生辰八字後,他直言妹妹會給整個柳府帶來禍端。
那名方士在洛陽城極有威望,他說的話無一不被應驗,父親聽後大怒,甚至想就此將妹妹趕出府,但被母親知道後,母親急忙趕到大廳苦苦哀求父親放過妹妹,父親抵不過母親的苦苦哀求,最終還是同意了,但此後父親對妹妹更是不聞不問。
我稍稍長大了些,我便開始學著母親當年的樣子去照顧妹妹,去妹妹的院子陪她玩,我和妹妹從小關系就特別好,我也很喜歡她。
我人生中最開心的時刻是我不負父親的期望成為了長輩們口中贊不絕口的人,我的琴藝在洛陽城遠近聞名,也曾多次聚會時當眾表演曲目,其實我並不在意別人的誇獎,只是我喜歡別人當著我父親的面誇獎我時,父親看著我自豪的眼神。
在我的心裡,我的父親是最偉大最厲害的人,所以我會為了能夠得到他的誇獎、認可,而不惜付出超乎常人的努力。
後來妹妹長大了,妹妹在母親的細心調養下身體漸好,她再也不是那個生活在藥罐子中的姑娘,妹妹繼承了母親的樣貌,她和年輕時候的母親長得格外相像。
長大後的妹妹是洛陽城有名的美人,城中不少公子哥都期盼著能一睹妹妹的芳容。甚至,只要我帶著妹妹一道出門,便總是會很巧合的與很多人不期而遇,即便妹妹從小沒有學過琴棋書畫,即便她什麼都不會,但他們仍舊喜歡,仍舊願意在妹妹身邊打轉與妹妹聊天。
洛陽城是天子腳下,也是文人墨客爭相前往的地方,我喜歡這裡的熱鬧繁華,也早已習慣了這裡的生活,我看慣了身邊所謂公子哥們看見美人時獻殷勤的樣子,也明白了這些道貌岸然正人君子的虛偽,所以當我遇到宋昱時,我便第一眼注意到了他。
他和別人不同,他不會在妹妹身邊轉悠,也不會對她獻殷勤,甚至在他的眼中,我會覺得我和妹妹並沒有不同。
其實那時,我心中是有些擔心的,擔心妹妹對他有著與我同樣的情感,而我知道我比不過妹妹討人喜歡,所以如果妹妹也喜歡宋公子,那我將沒有任何可能。所幸,妹妹並不喜歡宋公子,但我卻沒能等到表明心意的機會,他就已經走了。
妹妹沒有喜歡洛陽城的公子哥,卻喜歡上了一個窮小子,張榿松。
張榿松是來洛陽進京趕考的窮書生,他與妹妹第一次相遇是在香山寺,說實話,我到現在都覺得他們的相遇,並不是偶然。
妹妹時常會帶著米粥去香山寺救濟附近的難民,這在洛陽城人盡皆知,而張榿松卻是在香山寺與妹妹相遇的。張榿松會些醫術,來到洛陽城後便常常在香山寺為附近的難民處理簡單的傷病,一來二往她便與妹妹熟識,甚至互生情愫。
我小時便常常隨著父親參加過各色聚會,見過不少達官貴人,也懂得察言觀色。當我第一次見到張榿松時,我就知道他不是一個簡單的人,他知道自己想要什麼,想得到什麼,甚至他所走的每一步,都像是預料好的。
張榿松與妹妹約定,待他金榜題名之日,便是到柳府提親之時。
我知道張榿松是個有才的人,但一個無權無勢的窮小子想要金榜題名,無疑是很難的,除非他的才能優秀到讓人難以忽視,所以,我一直以為那不過是幼稚的豪言壯語罷了,卻沒曾想到張榿松真的做到了。
出榜那天,他果然依照承諾來到柳府提親,但父親卻拒絕了這門已經門當戶對的婚事。妹妹知道後便前去書房找父親索要說法,父親什麼都沒說,只告訴妹妹,他不喜歡張榿松,妹妹不能嫁給他。
我記得那次是妹妹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公然頂撞父親,但不管妹妹怎麼吵怎麼鬧怎麼表明決心,父親都不為所動,始終不同意。
後來妹妹開始絕食,甚至是以死相逼,而妹妹的這些行為,最先坐不住的自然是最疼愛她的母親,母親聽到這個訊息,前前後後找了父親多次,但父親此次的態度非常堅決,即便是母親也未能說動。最後母親看到已經餓得奄奄一息的妹妹,一著急就跑去告訴父親,如果妹妹死了,她也不要活了。
父親找人告訴妹妹讓她好好休養,這件事情他們再談談,妹妹聽到這個訊息後喜出望外,簡單修養後便跑去找父親,父親再次詢問了妹妹,是否不管發生什麼都要嫁給張榿松,妹妹說是,最後父親告訴妹妹,如果你執意要嫁給張榿松,那從此便沒他這個父親,而妹妹也不再不是柳家的人。
妹妹猶豫了,但最終她還是答應,她說她這輩子只想嫁他一人。臨走前妹妹對著父親磕了三個頭,她說就當還這些年的養育之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