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歡殿內傳來陣陣碎瓷的聲音。
餘露儀一拂衣袖, 將桌上的茶盞全都掃到地上,然後又捧起禦賜的翡翠花瓶,作勢要往地上砸。
楊姑姑趕緊上前按住她的手, 好心勸道:“美人,這花瓶可是太後賞賜的, 砸不得。”
瞪了她一眼, 餘露儀又轉身拿起青花瓷花瓶,楊姑姑連忙制止住她,“美人, 這個是聖上賜的。”
“好啊,這也砸不得,那也砸不得,本宮如今連處置花瓶的權利都沒有了是嗎?”
餘露儀雙手叉腰, 縱使穿金戴銀, 脂粉遮面, 此刻怒氣沖沖的樣子倒也與市井潑婦無二。
美人雷霆震怒,楊姑姑立刻識相地跪在地上,手中還穩穩捧著禦賜的花瓶。
她面色惶恐:“美人,奴婢不是這個意思。您乃餘將軍親妹,又是餘太尉嫡女,身份自然尊貴, 想摔上百個花瓶也無礙。只不過, 大殿裡的這兩只, 乃是禦賜花瓶, 奴婢擔心聖上日後來美人宮裡發現少了兩只花瓶,會生氣。”
餘露儀聽她所言有幾分道理,便不再耍潑,轉而坐在雕花椅上,口氣卻還是滿不在乎:“聖上發現又如何,大不了本宮跟他撒個嬌,稱花瓶是某個賤婢打掃時不小心摔碎的,聖上還能怪罪本宮不成?”
在她身邊一左一右立著的兩個宮女嚇得一哆嗦。
自打進了合歡宮才知道,這餘美人是宮裡最難伺候的人,她身邊之所以一個貼心的丫鬟都沒有,就是因為她為人過於狠辣苛責,就連貼身伺候的宮女也可以說貶就貶,說罰就罰。更別提出了什麼事就被她推出去擋刀子。
楊姑姑順著她的話頷了頷首,而後又道:“美人說得沒錯。不過今日畢竟發生了如此大事,雖然鄧婕妤慈悲心善,決定替美人壓下此事,但宮中哪有不漏風的牆?流言蜚語聽多了,只怕會影響美人在聖上心裡的印象,故而最近還是收斂點的好。”
楊姑姑是宮中老人,看人看事都比年輕氣盛的餘露儀要謹慎、透徹。
但餘露儀今日剛剛受了氣,哪裡還聽得進她說對方好話,當下便沉著臉不樂意了。
“你說鄧婕妤慈悲心善?”餘露儀不屑地冷哼一聲,“她那種出賣主子、爬上皇帝龍床的賤婢也是心善之人?還假惺惺地說什麼自己不會稟告皇後,就她這種小人,皇後根本懶得見她。”
鄧婕妤原名鄧翠,乃是皇後章菇茹的貼身丫鬟,據悉兩人一直以姐妹相稱,感情極好。
可十九年前,不知為何鄧翠突然被皇上臨幸,還受封為良人,後來主僕情斷,從此不相往來。
雖說都是宮裡的舊事,但餘露儀進攻前便已經聽說,所以打從心眼裡瞧不起鄧婕妤。
“一個低賤的奴婢,連庶出小姐都不如,竟然還敢在本宮面前作威作福。若不是生了個能文能武的好皇子,聖上豈會封她為婕妤?”
跪著的楊姑姑四處探了探,眼見門窗緊閉,她還是壓低了聲音:“美人,當心隔牆有耳。”
“放心,這合歡殿裡外,都有哥哥派來的侍衛巡視,連只蒼蠅都飛不進來。”
語畢,她捏了捏拳,雙眼懷恨。
“總有一天,本宮要讓鄧婕妤和她那好兒子跪在本宮面前,搖尾乞憐。”
夕陽西下,涼風徐來,城郊的亂葬崗上蒙著一層金輝,宛如給死人最壯觀的厚葬。
從西北方來了一小撥人,他們帶著白色頭巾,穿著灰褐色的背心,腰間繫著粗布腰帶,一人手中還拎著一個□□布袋。
這些人就是長安的撿屍人。
他們常常趁著夜幕快要來臨的時候,跑到亂葬崗,在屍體堆裡翻找值錢的物件。如果是從皇宮裡扔出來的屍體,他們連死人的衣裳都要扒幹淨,回頭洗洗晾幹還能賣個好價錢。
“牛哥,你看那梧桐樹下是不是有個人?”正忙著搜東西的李大牛被小弟周聰喊了聲。
他放下麻布袋,往遠處一看,好像真有個人影。
“瞧那衣服顏色,還挺鮮豔,咱們去看看吧,說不定能撈點值錢物件。”又有個人冒頭提議。
“走,一起看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