燻煙燎燎, 芙蓉帳內側臥著一位身形消瘦的女子,兩鬢已經被汗濡濕。
一個綠衫宮女在旁邊搖著羽扇,眼底滿是心疼:“婕妤, 奴婢還是取些冰塊來罷。”
床榻上的女子有氣無力地擺了擺手,“太醫既說燻艾有利, 就且燻著, 即便再熱,能讓本宮身體好些,也好叫巽兒放心。你要是取了冰塊, 難免有涼氣,怕是影響了療效。”
綠衫宮女還欲進言幾句,就被鄧婕妤攔住:“春娥,不必多言, 本宮受得住。”
春娥無奈地低下頭, 又努力搖起扇子來, 希望能多為婕妤送去些涼爽。
側臥著的女子緩緩合上眼,準備小憩一會。
一個下等宮女沖了進來,結結巴巴道:“婕…婕妤,五殿下來了。”
鄧婕妤迅速從床上坐起來,笑意從嘴角溢位,“真是巽兒來了?”
春娥瞪了小宮女秋水一眼, 邊替鄧婕妤穿鞋邊教訓秋水:“怎的今日這樣毛毛糙糙?五殿下又不是一年才來一回, 你倒激動得跟見了什麼似的。”
秋水垂下眼不敢看她:“五殿下今日有些不同……”
“能有什麼不同?”春娥不置可否, “五殿下那樣溫柔體貼的人兒, 也能把你嚇著?”
鄧婕妤端坐妝臺前,對著銅鏡往發髻裡插珠花,她心情好極了,臉色看上去也紅潤許多。
“你便別責怪秋水了,趕緊替本宮梳妝打扮,別叫巽兒在大殿內等太久。”
“諾。”
春娥這個人雖然嘴碎了點,心地卻不壞,她也不是真心氣憤秋水的冒失,於是很快就小跑到鄧婕妤身邊,替她點硃砂。
妝還沒上完。
便聽見清朗的一聲呼喚:“母妃!”
話音剛落,人就跨了進來。
來者正是白巽,他兩條清瘦柳眉蹙著,高高的鼻樑上掛著細密的汗珠,就連玉冠下的頭發也毛糙地伸出幾縷來。
鄧婕妤有些愕然。
她兒何時這樣慌張過?
春娥也愣住了,五殿下算得上是一眾皇子裡最玉樹臨風的。平日裡或行或坐,都端莊優雅,舉手投足間盡是翩翩公子的氣度。
可今兒個,倒有些像做事總不著調的七皇子。
“巽兒可是遇到什麼難事?”鄧婕妤顧不上化妝,徑直走到他面前,雙手攀上他的兩袖。
她心裡怦怦直跳。
雖說巽兒是她的親兒子,但皇子們長大了,總要避嫌,不得隨意進母妃寢宮。往常不論有何事,巽兒都是等候在大殿內,從不逾矩,今日怕是遇上什麼天大的急事,才會連禮儀都顧不上了。
“兒臣,確有難事,還望母妃相助。”白巽盡量讓自己冷靜下來。
“走,和母妃去大殿裡說。”鄧婕妤牽著他出門。
白巽迅速將趙芙然蒙冤被帶走的事情說了一遍,然後懇請母妃去合歡宮要人。
後宮之地,他不方便隻身出入,只能來尋母妃相助了。
鄧婕妤內心其實傾向於不去趟這渾水,奈何站在面前殷切望著她的是自己的親生兒子,巽兒十八年來沒有求過自己什麼,這次他既然開口了,她便不能拒絕。
“擺駕,合歡宮。”
合歡殿內正熱鬧。
餘美人吃著新鮮進貢的紫皮葡萄,依靠在雕花檀木貴妃椅上欣賞著眼前的好戲。
楊姑姑正掌捆著趙芙然的貼身丫鬟,朱兒。
朱兒跪在地上,半邊臉已經腫得和包子一樣,她邊哭邊搖頭:“小姐沒有偷,真的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