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東勝瀛那頭,現下如何。”
回想先前私相往來,允諾事成後,檮杌、饕餮二族可隨意撻伐他們相中的廣袤平原。其上的白澤、麒麟二族,驅逐還是徵滅,悉聽尊便。微一冷笑。
物競天擇,之於邪祟所言肉弱強食,倒是深以為然。自從者那裡,聽聞檮杌族長依計,於平亂後,假意悔不當初,懇求兄長留下來,講經渡心。暗笑此族能屈能伸,可堪大任。動身,前往東勝瀛洲前,亦不知緣何,鬼使神差,折去後山的經閣,瞧那逆來順受的怯懦丫頭。
“怕什麼?”
今兒個可沒那閑情逸緻,捉蝰蛇琴蟲嚇她。
凝睇那不由自主抱腦袋,躲去幾案底下的少女,太和啼笑皆非。暗忖過往,是否戲弄太過,方致見他,便如洪水猛獸,避之不及。不自覺,放柔聲音:“往後,不會再戲弄於你了。”
他已不是過去的太和。媔媔,亦非初時所見稚童。
淡睇那窈窕身段。素紗之外,攝人心魄的秋水剪瞳,微微怔忡,竟於他籌謀苦修,無暇他顧之時,長成了亭亭玉立的大姑娘。
慨嘆,若非先天不足,未有化形完全,單是這雙眸子,便可豔壓群姝。暗自惋惜之餘,笑言,自己要出遠門,可有想要的物事,替她捎回來?媔媔搖首:“上君不是去東勝瀛洲平亂了麼?”
按理說,少君當是留守須彌山,以策萬全。但那倚門而立的俊美青年似笑非笑:“你還不清楚本君的秉性?”
貪玩兒,沒正行。
慵慵自嘲,百無聊賴,偷下須彌山,雲遊四方的快活事兒,也不是頭一遭。加之後山乾坤洞的封印甫才加固,定然萬無一失。故輕挑劍眉,可要隨他下山,透透氣?
“說來,你也有些日子,沒見你爹孃了吧?”
順路送她回南儋部,瞧瞧經年未見的母親?令少女不解,怎得都讓她回鄉探親?聽少君輕描淡寫,道是雙親在世,當是百般珍惜。驀然想起少君兄弟於那毀天滅地的災劫中,失去所有至親。加之離鄉數年,多少有些思念。故而,躊躇片刻後,也便從善如流。太和淺笑:“還不趕緊收拾行裝。”
一路遊山玩水,頗是愜意。因著素日往來頻繁,倒也不拘禮數,日漸親近。然則,抵達南儋部的前一夜,似夢非夢,隱覺周遭有股不尋常的靈能,小少女驟然睜眼。乍見少君獨坐篝火邊,笑靨陰冷。不自覺打了個寒顫。然而,察覺她驚醒,青年抬眸相望,又如往昔,嬉皮笑臉。一時之間,不知自己是否睡糊塗了,方才看茬。小少女困頓,卻未深究。次日趕路,於太陽下山前,終至暌違已久的故土。近在眼前,卻又躑躅不前,令青年失笑,插科打諢,近鄉情怯?
“確實有點兒……”
不知如何面對經年未見的親族,媔媔坦陳,不如折返六合宮,來得自在。
然而,應龍族長感知到太和靈息,亟亟出外拜見,只得隨青年上前,照面寒暄。待少君笑容可掬,圓了場面,又沖小少女揮手道別,縱是預見太和離去後,父親便會責問這些年來,緣何疏遠親族,心中犯怵。但事已至此,媔媔亦只能退到父親背後,目送那個玩世不恭的青年悠悠遠去。
“較之其兄,少君倒是和善可親。”
聽經年未見的幼女囁嚅,上君待從者,亦很是和氣,應龍族長蹙眉。這不提也罷。既是提起,之前耳提面命,替長姐美言,舉薦之事,可有眉目?
“女兒只是一介從者……”
在貴不可言的四洲共主面前,根本說不上話。令應龍族長憤懣:“養你何用!”
思及那些年,因么女貌醜,且無所長,被族裔指指點點,別族笑話,更是氣不打一處來。好在膝下諸子,尚且驍勇善戰。長女少綰,也很是爭氣。故而,縱無么女助力,少綰亦能憑借美貌才情,於上君面前爭得一席之地。
然而,月有陰晴圓缺,世事無常。當那日,媔媔依著其他從者教給她的方子,釀了花蜜,帶去給長姐嘗鮮。甫才踏進齋舍,便見其面色凝重,雙目微紅。一番追問,驚聞上君及陸吾族長在東勝瀛洲罹難。追根溯源,竟同少君有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