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奕與曾公亮接觸並不多,除了當年的通濟渠這老貨想敲他竹槓,再就是鄧州營那次了。
之後,曾公亮被貶雷州,一去就是六七年。在雷州倒也老實,這麼多年從來沒搞過事情,以至於唐奕都快忘了還有這麼一號人物了。
這次南下,也不是唐奕把這個人想起來了,而是吳育。
吳老頭給唐奕出了個主意,可寫信與曾明仲見上一面。
以後唐奕要立足大島,少不得要與海這邊的雷州多多往來,見一面沒壞處。當年的仇怨都過去這麼多年了,有什麼是說不開的呢?
……
……
此時,在徐聞水寨的椰樹陰涼之下,唐奕安了一方茶案。
腳下是軟軟的沙灘,與曾公亮就這麼席沙而坐,臨水而談。
自小炭爐上提起銀壺,溫杯、洗茶、注水。
“這是殺青炒熟不上碾的青茶。”
“只在奕這裡有,不知曾公喝不喝得慣。”
……
曾公亮眯眼看著唐奕,眼前的這個青年比之六七年前成熟了很多,也比六七年前,更加的讓他不認識。
“子浩今日這一局,老夫卻是看不太懂。”
“善意。”唐奕輕笑。“吳老頭兒讓我友善一點,我還是很聽話的。”
“子浩卻是沉著了不少啊!”
曾公亮不由感嘆,這樣的唐奕他還真沒見過。
“是嗎?”唐奕抿嘴一笑。“裝的。”
噗……
曾公亮到嘴邊兒的茶湯差點沒噴出去,倒是自己看錯了,還是那麼不著調。
“咳咳……”勉強收拾心情,“學會‘裝’了,也是一種沉著!”
二人很默契地沒有再提唐奕的那兩字“善意”。
唐奕伸手請讓,“曾公請茶。”
曾公亮這才把主意力放到茶上,好香!不摻雜多餘味道的純粹茶香。
低點看去,湯水碧綠清透,熱香盈鼻。
嘗了一小口,微微皺眉,隨之舒展。
“略有苦澀,卻是回甘無窮。”
“好茶!”
唐奕大樂,忍不住贊道:“曾公是屬於少數‘識貨’的人。”
在膏茶當道的大宋,喜歡炒茶的人實在不多,至少唐奕身邊就沒有這種懂行的人。
曾公亮再品一口,卻不再喝,而是看著唐奕。
這個唐瘋子,他真的有點陌生。
從一下船見到唐奕,他就一直在納悶,唐奕根本看不見當年乖張跋扈的影子,完全就像變了一個人。不但和聲見禮,現在還悠悠然地泡茶給他喝。
事實上,從接到唐奕被貶涯州的訊息,曾公亮就沒踏實過。
終於還是忍不住了,“子浩真的要去涯州?”
唐奕苦笑,“都已經到這兒了,曾公還有什麼不信?”
“不信!”曾公亮搖頭。“陛下不會忍心讓你來這種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