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人愛極了讀書人,只要喝過幾年墨水,走到哪裡都倍受尊敬,連孫郎中這等平日頗為倨傲之人都恭敬地柔聲道:“兩位不巧,這唐記卯時一過就收檔了,如想品嘗唐記美食,可中午、晚上再來。”
那少年人聽聞,不禁一臉失落,懊惱地對那長者道:“都怪孩兒起晚了,要是早點出門就好了。要不,我們去別家尋些吃食,改日再來?”
那老者皺眉看了一眼唐記邊上那家麵食鋪,似是沒什麼胃口,出聲道:“算了,為父還不餓,你若是想吃,就買些帶走,咱們直接出城。”
說著,轉身欲走。
那少年不禁眉頭鎖得更深,遲疑了一下,對馬嬸施了一禮。
“這位嬸子,原諒責個!家父近來體虛病弱,胃口很差,唯對貴店的生煎生出些興致。嬸子能否行個方便,念在家父的份上,單起一鍋?”
“這……”馬嬸一陣為難,要說這文生一片孝心,所請並不過分,人家大老遠奔著你來了,卻沒吃到,必是心中失落。
但是,規矩就是規矩,若是人人都來“求方便”,那唐記十二個時辰迎客也忙不過來。
正當馬嬸左右不是之時,唐奕端著幾盤小菜從裡間出來,朗聲道:“外面灶上不是還坐著一鍋嗎?給兩位客官撿上幾個就是。”
唐奕發話,馬嬸自然從命。笑聲問道:“兩位是外帶,還是在小店裡面享用?”
那老者見店家肯變通,自然就折了回來。略一沉吟,便道:“多謝店家通容了,就在貴店用餐吧。”
唐奕放下菜餚,見馬嬸引著那兩個文士落坐,不禁多看了那老者幾眼。
這老者雖然臉色略顯灰白,但卻神清氣定,灰白的須發梳理得一絲不茍,略顯陳舊的儒袍也是漿洗得十分幹淨平整,一雙鋥亮的眼眸射出堅毅而攝人心神的光芒。
到了大宋之後,唐奕接觸的多是市井小民、商戶行武,至於讀書人,也只是在街面上見過。像老者這般風度的,更是第一次見。
……
時間有限,唐奕只做了一道小炒牛肉、一道素炒時蔬、一盆蛋花湯,因主食是生煎包,為免油膩,又做了一道涼伴黃瓜,再加上現成的蘿蔔泡菜。
簡單的四菜一湯,色鮮味美,看著就讓人食慾大漲。
孫老頭常來常往毫不見外,唐奕剛把菜擺上桌,他就拿起筷子開動了。
夾起一塊牛肉滿足地放到嘴裡,一邊閉目細品,一邊含混道:“我看,大郎這手藝只賣生煎卻是可惜了,開家正店,一準是鄧州第一的酒家。”
唐奕不禁笑了,“你還想讓我當一輩子的廚子不成?”
……
這邊孫老頭與唐奕、馬嬸有說有笑,卻不想早就引起了旁桌那兩個文士的注意。
只聽那青年文生向那老者道:“想不到,這店家還賣炒菜。父親大人想必也懷念這種京城獨味了,我們點上幾道如何?”
老者微微一滯,木然點頭。
聞聽此言,孫郎中急道:“兩位是誤會了,唐記只售生煎、泡菜,炒菜只是大郎自家餐桌上的吃食,並不外賣的。”
二人一聽,不由失望。
孫郎中一樂,“兩位一看就是見識廣博之人,這炒菜之法,可不是一般人見過的。”
“當年在京城卻是嘗過的,只是沒想到,在鄧州城也能見到京城的炒菜。”青年看了一眼唐奕那桌的美食,欲言又止。
其實,他很想讓店家再通融則個,為他們父子也來上一桌炒菜。但是,讀書人講究個適可而止,剛剛麻煩人家多售了一份生煎,現在又有別請,未免有些得寸進尺。
唐奕一笑附和道:“無非就是滾油熱鍋,大火急炒,並沒有什麼特別之處。只不過,京城裡的大酒樓故弄玄虛,想要壟斷生意罷了。”
說完,在馬嬸耳邊耳語兩句,馬嬸就進了廚房。不多時,端出幾盤和唐奕這桌一樣的吃食,送到兩位文士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