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月蘭挑了挑眉,那意思顯然是:你待怎樣?
“你……”阮素心正要怒罵,好在及時想起白天的奇癢,硬生生把已到嘴邊的話全盤嚥了下去,舌頭打了個轉,出口時變成了:“那你去吧。”
“你和鐘奶奶在家小心些,有什麼事情可以及時和明公子雲何他們聯絡。”
阮素心扁扁嘴,一臉不耐。
安月蘭轉身欲走,身後又傳來她的叫聲,“喂!”
詫異回頭,一個銀色的東西迎面拋來,在空中劃出一道銀弧,安月蘭連忙抬手接過一看,是一個用銀線穿起來的小鈴鐺,看大小剛好可以戴在手腕上,搖了搖,發現是啞的,沒有聲響。
“你別亂搖!”
阮素心的喝止讓她更加奇怪了,疑惑道:“這是什麼?”
阮素心豔羨又不甘的哼了聲,不甘願的解釋:“是明大哥送給你的,讓你遇到危險的時候就三長三短的敲下鈴鐺,他能收到訊息。”
她不是不想瞞下來,只是阮雲何今日那一招震懾力實在是大。
連安月蘭都有些詫異,將手鏈戴上之後,異常誠懇的道了一聲謝。
阮素心一呆,指頭不敢確定的亂動,“你……在謝我?”不知為何,心裡竟然有些小雀躍。
安月蘭微笑著點了點頭,眉眼微彎,“自然是謝你。”
阮素心做了十幾年的大小姐,耳中阿諛奉承與曲意逢迎聽得最多,而被人如此道謝,卻還是有生以來的頭一遭,而且還是未曾被她善待過的安月蘭,心中因為這一句謝謝生出莫名的滿足感來。
“你不恨我?”
“為何要恨你?”
阮素心微怔,她也不過是個十七歲的少女,雖然驕縱慣了,但忽然遇到這種不帶任何目的性又毫不遮掩的善意,也會被觸動,看著坦蕩的安月蘭,越發的自慚形穢起來。
安月蘭看她忐忑模樣,覺得阮素心也有可愛的時候,淡淡一笑,“我走了,你自己小心。”
“我……我陪你一塊兒去吧。”阮素心頭腦一熱,脫口而出之後心中反而有些打鼓,覺得自己昏了頭。
好在安月蘭並未答應,“你在家陪著鐘奶奶吧,我去去就回。”
月桂東升,為遍染秋黃的深山披上一層月華,安月蘭走時提了一盞油燈,但是山風太大,剛進山就被吹滅了,只能藉著月色趕路,一邊走一邊呼喚鐘芒的名字,可是許久都未曾得到回應。
出村往山中走上一炷香的時間,忽然起了薄霧,迷迷濛濛裡,安月蘭眼前突然出現一片幽藍鬼火,緩緩漂浮在空中,隨著夜風搖曳浮動,看起來詭異極了。
好在安月蘭也不是尋常女子,妖魔鬼怪見多了,也多少知道這是骸骨所致的磷火,並不覺得可怕,駐足觀望了一會兒,猜測自己是來到了青陽村村民慣用的墳地。
這種小小的村落,沒有按姓氏化分祖墳歸屬的習慣,大抵都是葬在一起的,沿著山路徑直往薄霧裡走去,恰如她所料,霧中鱗次櫛比的錯落著無數小墳包,慘白的招魂幡迎風飄蕩,樹葉合著散落的紙錢共舞,看起來悽涼又驚怖。
“咔吱”一聲輕響,安月蘭連忙抬起腳來,發現方才落腳的地方靜靜躺著一捧碎骨,是自己不小心踩碎的,而碎骨旁邊靜靜躺著一個骷髏。
心中一驚,連忙退了一小步,正抵在身後大樹,背部傳來的冷硬觸覺讓她僵了僵,緩緩轉頭,一個彷彿被野獸啃噬了半邊的死人臉突兀撞入眼中,安月蘭只覺頭皮一炸,心跳都停了一拍,連連後撤。
那倚在樹幹上的死屍被她撞動,軟軟的歪向一旁,露出頸上的半截繩索來。
薄霧沾到死屍臉上,溶成血水從面目全非的臉上緩緩低落在地,被啃噬過的半邊臉筋骨畢現,一片猩紅,眼珠垂落下來隨風晃蕩,另外半邊臉也已經微微腐爛,身上穿著粗糙的壽衣,看起來,是青陽村中去世不久的村民。
顯然是死後被什麼東西掛上去的。
比起妖魔鬼怪,她更害怕看到這種場面,連忙雙手合十向他鞠了一躬,“多有得罪,抱歉抱歉。”
初時的驚恐消退之後,她心中不禁驚詫這裡的遺骸怎麼會暴露在外。
霧氣太濃讓她看不清四周,她索性蹲下來望了一圈,這才發現這處墳地好似遭了什麼野獸,不少墳包都被刨開,墳地裡散落了無數枯骨遺骸。
看著滿地散落不全的白骨,安月蘭不禁心頭一哀,這些人生前辛苦,死後還不能入土為安,擾人長眠實在作孽。
小心的將被自己不小心踩碎的指骨收攏在手帕裡,恭敬的放到應屬的遺骸身邊。
山道上忽而傳來悉索聲響,安月蘭一驚,連忙起身,月色下只能看到薄霧裡有一個模糊的身影,連忙出聲喚道:“小芒,是你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