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月蘭的四骨錢丟了。
這是千魔洞死裡逃生第二日徹底清醒後,她才發現的,她只記得自己當時情急之下將它塞進了袖口,後來便暈了過去,究竟是何時丟的,她哪裡還能知道。
本來就是她相依為命了十幾年的東西,從謝秋溯那兒知道了這東西的來歷後,更是倍感珍惜,知道自己將它弄丟了的那一瞬間,安月蘭彷彿魂魄都被抽走了一半。
那個肯生取四兩靈骨給自己磨鑄這一枚法器的那個人,肯定是對自己極為重要的人,這樣深重的情意,自己卻將他辜負了,這種感覺就好像別人小心翼翼交到自己手中的一顆鮮活的真心,被自己摔碎了一樣,讓安月蘭充滿了深深的負罪感。
阮雲何本提議原路去找一圈,可是安月蘭想到千魔洞那裡那個能傷了明亦塵的魔頭便覺得心中堵得慌,不想因為自己讓大家涉險,作了罷。
畢竟比東西更重要的,還是眼前人。
幾人那日清晨圍湊一團,卻沒人發現,阮素心看著安月蘭急得團團轉與懊悔失落的樣子心中暗爽,偷偷的將撿到的四骨錢塞進了自己的乾坤袋。
她並不是稀罕這個法器,但是能夠因此見到安月蘭這般模樣,讓她有一種大仇得報的快感。
誰讓安月蘭那天如此教訓她的,她也配!
安月蘭和明亦塵因為傷病之故,需要靜養幾日,阮雲何和阮素心誰也不肯先走,莫名的便變成了一行五人都拖了下來。
他們運氣還不錯,在那條河流上游不遠處的山坳,有一個十幾戶人家的小村落,炊煙嫋嫋屋舍儼然,喚做青陽村。
這裡的人靠捕魚為業,淳樸好客,不過似乎最近出了些麻煩,村中好像惹了妖邪。聽說他們是修士要借宿,都爭相往自己家裡帶。
最終幾個人選擇在村中屋舍最寬的一戶人家家中落了腳,也順帶答應,幫村民們除妖。
他們借宿的這戶人家有一個小小的院子,這天天氣好,三個男人都出門勘測村中的妖氣,阮素心一覺睡到日上三竿,心情很好,哼著小曲兒拿了張藤椅坐到院子裡曬太陽,眼角餘光總忍不住偷瞄無精打採的安月蘭,自從四骨錢丟了之後,她一人獨處的時候,大多是這幅模樣。
這讓阮素心頗為舒坦。
安月蘭那晚上的恐嚇還是有用的,阮素心至少面上老實了不少,她的話讓阮素心意識到,自己已經離開阮府蔭蔽了,大小姐的身份對這些人也沒有任何威懾力,這時候惹怒同行的這些人顯然沒有絲毫好處。
既然如此,那便先裝乖好了,等到了四明山,入了山門拜了師,再和安月蘭秋後算賬也不遲!
安月蘭坐著另一張藤椅,膝上放著一個曬滿了豆子的竹扁,正細心的挑出壞掉的豆子,聽到阮素心的動靜頭也不抬,只淡淡道了一句:“灶上煨了蝦粥。”
她對阮素心那點小心思自是心知肚明,這人心中對自己的恨意肯定又深了一層,不過她不在乎。
她本就沒有多少在乎的事情,阮素心這點小心思,還不值得她多花心思。
阮素心一聽她這樣說,臉瞬間就垮了下來,不滿的嚷道:“怎麼又是蝦粥?”
“今天的加了菌子。”
“那也是粥啊!午飯不會又是青菜吧!”天天早上都喝粥,她覺得自己腸子都要抽了!大小姐脾氣一不注意便又暴露了本性,“我要吃肉!這裡不是漁村嗎?魚呢?他們這麼小氣嗎?”
安月蘭終於受不住她的聒噪抬起頭來看著她,面帶不奈,“阮小姐,我們進村的時候村民便說過了,河中鬧妖,已經好久沒人敢下河捕魚了,你忍忍吧。”
“那就上山捕獵啊!”阮素心揚手一指村後青蔥山巒,“這麼寬闊的山地,獵捕一兩餐野味還不是輕而易舉。”
“哦,那你去吧。”安月蘭撣撣衣擺起身,任由阮素心在一旁跳腳,翻曬豆子去了。
他們借宿的這戶人家,女主人因病去世多年,除了男主人之外,便只剩下一個十五歲的小男孩和目盲的老奶奶,今日男主人領著明亦塵他們出門勘探了,安月蘭便想著幫老人家幹些活,才懶得去安撫阮素心的小姐脾氣。
反正她鬧騰夠了,肚子餓了,最後還是會乖乖的喝粥。
果然,等她又從屋中端出來一竹扁幹豆角的時候,阮素心已經老老實實的從廚房端了一碗粥坐在院裡喝。
安月蘭從她身邊走過,她便發脾氣將勺子重重砸在碗沿表示不滿,奈何安月蘭根本不理她。
“喂!”
終於忍不住被無視的阮素心出聲叫她,安月蘭忙著手中的活計,並不回頭,徑直問道:“怎麼了?粥不合胃口?”
“廢話!”阮素心扁了扁嘴,眼角餘光裡忽然瞥到趴在門後的一個一道黑影,眼珠一轉,唇角忽而勾起一絲笑意,聲音頃刻柔了下來,“我倒是沒什麼,可是你生病了需要補養,整天蝦皮粥青菜下飯的,就是阮雲何丹藥再多,怕是也好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