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喊了半日,院中卻是悄無人聲。她心中越來越驚,一時又思想不出對策,只得暫且退回房中,重新坐在位上,緊咬食指,心亂如麻。只望著顧婷得到了訊息,能去找顧思杳,興許還有幾分轉機。
那蘭姑娘出了房,吩咐丫鬟將門鎖上,一步步的走下臺階,臉上笑意逐漸斂去,成了一副冷漠的神色。
底下演戲的兩個丫鬟當即停下,迎上前來,見著自家主子的神色,皆垂首不敢言語。
蘭姑娘淡淡問道:“可去請過王爺了?”
心腹丫鬟應聲回道:“已然打發人去請了,王爺說就待來也。”說著,見她面色不好,忍不住問道:“姑娘這是何苦?王爺本就戀著姜氏,這一遭怕是更要迷了心竅了。”
蘭姑娘面冷如水:“便是如此,我也不能逞了那月氏的臉。”說至此處,她抬起手,看著拿鳳仙花汁子染得豔紅的指甲,又淡淡說道:“事到如今,我也管不得那許多了。我寧可這般,也不要叫月氏那個異族婦人爬到我頭上來!”
她原是江州城郊漁村人家女兒,家境貧苦,父親病逝之後,母親改嫁,將她賣入了聲色坊。她在聲色坊中苦熬了數年,憑著色藝過人與一身服侍人的本事,入了齊王的眼,方才麻雀飛上了枝頭,進了這齊王府。
在齊王府,她本就年輕貌美,齊王往日那些姬妾大多是良人家出身,哪裡及的上她知情識趣,曉得許多風塵把戲。故而,齊王極是寵她,她在王府中一時風頭無兩。
然而近來,南邊有巴結齊王的,送來一名異族女子,呼作月氏。
這月氏容顏冶豔,且因是異族人士,行事作風更為豪放,言談嬉笑都帶著一股子野勁兒。齊王對她正在熱頭上,連蘭姑娘這個愛寵也冷落了幾分。雖則今日這賞桂宴還要她主持,但也只因著那月氏不識中原的風土規矩,怕她鬧了笑話。府裡人都悄悄傳言,這蘭姑娘怕是要被月氏給踩了下去。
蘭姑娘是微末出身,想起那在聲色坊中與人傾軋不見天日的苦日子,她無論如何也不甘心再去過那屈居人下的日子。為了保住現有的地位,哪怕不擇手段,她也在所不惜。
蘭姑娘眸色冰冷,雙手緊握,指甲刺入掌心,卻渾然不覺。
她走下臺階,帶著兩個丫鬟到了院中葡萄架下躺椅上坐。
少頃,但聽堂屋那邊傳來姜紅菱呼喊之聲。
蘭姑娘充耳不聞,眯起了一雙嫵媚鳳眸,看著頭頂鬱郁蔥蔥的葡萄葉子,葉子之間掛著一串串小葡萄,如一顆顆綠瑪瑙也似。
又過了半盞茶時候,卻聽門上一人道:“王爺來了。”
蘭姑娘唇角一彎,身子卻兀自不動。
齊王大步走進院中,見她正在葡萄架下躺著,便折了過來。
他走上近前,問道:“你忽然叫我來,所為何事?”說著,面色忽然一變:“莫非、莫非你竟然……”
蘭姑娘緩緩起身,揮退了丫鬟,兩只柔軟纖細的胳臂纏上了齊王的闊肩,在他耳畔嬌聲細語了幾句。
齊王面上神色一震,一時驚喜無比一時又糾結萬分,嘴上說道:“她到底是侯府的人,這般未免……未免過於大膽。倘或日後侯府不願,鬧起事來,倒是棘手。”
蘭姑娘媚眼一橫,向他道:“我一個婦道人家,都替你籌謀到如此地步了。難道你這個堂堂王爺,反倒縮了脖子不成?九十九步也走了,這第一百步倒要回頭?她現下已在這兒了,你就是把她放了,這事兒也說不清了。”說著,又摟著他的脖頸,附耳細聲細語道:“我瞧著,她還是個雛兒,身子還沒開。王爺你是個大男人,拿出你那手段本事來,把她拿下了。她領略了那男女間那美事兒的滋味兒,還離得開王爺麼?又鬧些什麼?只怕到時候,她倒要鬧著進王府來呢。何況,她也未必甘心當一輩子的寡婦罷。”
這齊王本就是狂妄無恥之徒,心裡饞姜紅菱的美色已有時日了,只是苦於不能到手。眼下,耳聞那美人就在屋中,嘴上雖有所顧忌,卻早已心癢難耐。
蘭姑娘見他仍有遲疑之色,索性說道:“我在屋中香爐裡下了烈女春,有桂花為引,這會子早已發作了。王爺只管去,怕是她還正巴望著有男人去呢。”這烈女春原是他們閨房調情之物,能令女子情動難耐,尤其對那不知人事的處子效驗猛烈。
齊王聽了蘭姑娘這幾句調唆,更是按捺不住,將那蘭姑娘摟在懷中,親了兩下:“你可真是我的貼心人!”
蘭姑娘眸色微閃,嘴上笑道:“妾身為了王爺,什麼都可做得。”
當下,齊王放開蘭姑娘,提步向正堂行去。
蘭姑娘神色冷冷,口角噙著一抹笑意,重新躺在了躺椅之上。
這兩人離了席,那被打發去報信的丫鬟將姜紅菱的口訊傳給了顧婷。
顧婷聽聞,眉頭微皺,心中暗道:大奶奶這話,分明是要我去同二爺報訊。好端端的,她怎麼會被那什麼蘭姑娘帶到泥塘子裡去?這事,怕是有些古怪。
她在侯府也算是有年頭了,見過的怪事亦是不少,心思不比尋常少女,念頭微動,轉頭看向顧王氏。卻見她同幾個命婦言笑甚歡,議論著顧思杳的親事,當即轉了步子,就要往前頭去。
才走到園子門口,顧嫵卻忽然過來,攔了她的去路,神色冷淡,問道:“你不在席上服侍老太太,這是往哪兒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