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婷頓了頓, 說道:“大奶奶捎話,我找二爺去。”
顧嫵神色懨懨, 嘴上說道:“二哥在前頭正堂上, 各家少爺老爺都在,那不是你能去的地方。你不要以為, 老太太認了你當幹孫女,你就當真是顧家的什麼人了。老太太看你閤眼緣, 當你是個玩意兒罷了, 阿貓阿狗也似的。你別自己爬上了臺盤,不知自己的斤兩。”
這話甚是辱人, 顧婷聽在耳裡, 卻是面色如常, 只雙手微微攢握, 不卑不亢道:“四姑娘說的是,我從來也只把大奶奶、二爺當主子尊重。主子有吩咐,我當然是要去辦的。”說著, 竟繞過顧嫵,徑直去了。
顧嫵見這顧婷竟然全不將自己放在眼中,一張滿是病氣的臉越發白了,頓足道:“你站住, 你不聽我的話麼?!”
顧婷充耳不聞, 兀自去了。
顧嫵身子孱弱,又是個閨閣小姐,自恃身份, 當然不會去同顧婷拉拉扯扯。她一臉陰鬱,眼中滿是怨毒。
她雖不知姜紅菱被那蘭姑娘叫去到底要做些什麼,但隱隱約約能覺察到絕不是好事。
顧嫵深恨著姜紅菱,若不是她,顧思杳亦不會搬去東府。
即便她心中明知兩人是兄妹,隔著人倫天塹,但顧思杳到底是她二哥。若然沒有姜紅菱,二哥現下還在她身邊。姜紅菱是顧思杳的堂嫂,自己卻是顧思杳的親妹,論及親疏,本該是自己同二哥更加親密才是。都是因為那個女人,她佔去了二哥。
如果,她能消失不見,那二哥必定就能回到自己身畔了。
顧嫵眸子裡冷光微閃,蒼白的小臉卻有了幾分血色。她打定了主意,轉身朝著顧王氏走去。
顧婷離了這園子,便一路問著王府的人,正堂在什麼地方。
王府的家丁,看她這一身打扮不俗,得知她是侯府的五姑娘,要堂上尋世子有話說,不敢怠慢,連忙引了她去。
今日齊王開這賞桂宴,便是被蘭姑娘調唆的。他近來甚是寵愛新來的月氏,不免冷落了蘭姑娘,心中有愧,自然無不答允。
席間,觥籌交錯,杯來盞去,漸漸酒過三巡,堂上便亂了起來,眾人下座四下走動,喧嘩笑語,熱鬧不堪。
毓王便趁著時機,下了席同顧思杳走到外頭,廊下僻靜處說話。
兩人立在廊下,透過窗縫,能瞧見堂上那男女雜坐,那些紈絝子弟同歌姬舞女們浪笑戲謔的情狀。
毓王不覺冷哼了一聲,說道:“外頭遭災,流民四野,餓殍遍地,這齊王府裡倒是燈紅酒綠,紙醉金迷!”
顧思杳面色淡淡,說道:“王爺稍安勿躁。”
毓王頓了頓,問道:“那兩個京裡來的女探子,可打探清楚了?”
顧思杳回道:“是,起初她們不肯說,在下吩咐人使了些手段,這才撬開了她們的嘴。這姊妹兩個,原是東宮來的人。”
毓王不覺微微動容:“竟是太子身邊的人?”
顧思杳頷首應聲,毓王眉宇微皺,沉吟道:“太子的觸手竟然到了你身邊,難道東宮竟已有所察覺了不成?”說著,又問道:“她們怎麼說?”
顧思杳答道:“這對姊妹,本是東宮暗衛。也是今年皇木那件事,太子在齊王手裡受了折損,打聽出來是有人替齊王出主意放才避過此劫。王爺知道,這齊王是酒色之徒,門下清客也都是些酒囊飯袋之輩。柳貴妃雖替他挑了幾個人,也大概都被排擠了出去。這些事,是東宮一早就打聽清楚的。所以太子與柳貴妃雖在京中鬥的不可開交,卻從不將齊王放在眼裡。得了這個訊息,也就大意的遞了上去。誰知,竟然陰溝裡翻船。東宮疑惑,到底誰替齊王出的主意,方才派了這對姊妹出來。”
毓王聽了這一番,微一思忖,當即說道:“雖是如此,但東宮既然能探知那皇木一事,不知這江州城裡還有多少太子的勢力。”
顧思杳莞爾道:“這個王爺放心,在下自然會將這些人從那兩個女子口中一個個的挖出來。好在齊王樹大招風,東宮那邊總不會疑心在王爺身上。”
毓王聞言,向顧思杳一笑,言道:“本王有世子襄助,真如得十萬之軍。”
顧思杳微微欠身,回道:“王爺謬贊。”說著,又道:“在下倒是有一言,屆時還請將那對姊妹連著東宮在江州城裡的人,盡數交給齊王。”
毓王哪裡不明白他這話中的意思,笑道:“本王知道。”
兩人說了幾句話,毓王又問道:“那災民安置的事,辦的如何了?”
顧思杳答道:“雖不能盡力安置,也容納了許多。”
兩人心照不宣,相視一笑。
毓王輕輕咳嗽了一聲,問道:“今日……貴府上女眷是全來了麼?”
顧思杳不知他為何忽有此問,回道:“家母病重不得前來,伯母亦在病重,兩個堂妹一個照料母親,一個生病。今日只老太太、堂嫂並兩個小妹過來了。”
毓王點了點頭,神色間卻忽有些不大自在,又問道:“貴府上的大奶奶,可還在孝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