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氏思索片刻,嗔罵道:“真乃一對不識恥的小孽障,既有了媒妁之約,又何必偷偷摸摸,規規矩矩捱過這幾日,待迎娶過門,光明正大的又有何不可?你還不快爬起來,這冰地上凍壞了腿腳,又是為孃的煩惱。”遂將滿肚皮的氣惱,盡付東流。
林少亭見母親面色漸轉溫和,方敢緩緩站起,躬身垂手,聽候發落。
張氏嘆道:“爾等既已做下這等勾當,趕明個兒請來媒婆,備足聘禮,早早把親事辦了罷,以免夜長夢多,生出許多枝節來。一旦傳揚出去,你教為娘九泉之下,怎對你死去的爹爹。”說罷,顫巍巍從地上坐起,燈籠也不撿了,要回寢室喚王三商議。
林少亭將衣襟一拉,欲言又止。
張氏扭頭問道:“你拉我作甚?有話只管說。”
林少亭上前握住雙手,哽咽道:“孩兒不孝,勞母親操心了。”
張氏虛啐一口,笑道:“你爹爹早逝,如今為娘只有你這麼一個親人,不給你費心,卻給誰費?”
林少亭眼瞅著母親蹣跚而去,心中又悅且愧。
乃至入得書房來,見到床榻上的胡魅兒,登時將愧疚之情拋於九霄雲外,摟住又赴巫山。
雨收雲散,胡魅兒偎懷嬌問:“適才叫公子出去,可有什麼變故?”
林少亭笑答:“母親允了咱們的婚事,說明兒個請媒婆去定婚期哩。”遂下床從書櫥內取出一副翡翠玉鐲,輕輕帶在她手腕上。又道:“此物乃林家祖傳寶貝兒,娘子要好生收著。切不可送與旁人,或著卿母拿了去。”
胡魅兒俏目星星,言道:“奴只求和公子做對久遠夫妻,若有福攀嫁,像這玉鐲,仍是林家的東西。
林少亭嘴堵櫻桃小口,咕噥道:“此話言重了,小生的便是娘子的。只還有個稀罕的物件,欲向娘子請討。”
胡魅兒磨蹭著臉頰,輕聲道:“奴本窮苦人家的女兒,能有甚麼稀罕物件?只剩這弱不經風的身子,公子已要了去。”
林少亭言道:“娘子翠袖中有一軟絲香帕,小生歡喜的緊,可否與了在下,小生見之如卿一般。”
胡魅兒咯咯笑道:“奴當什麼物件,不過一縷絲帕矣。公子若不嫌厭,就拿去罷。”說著話,輕展玉臂,自床頭金鈎上摘來湘裙,取出雙手前遞。
林少亭連忙接住,掩在鼻翼上嗅了嗅,遂四角對折,輕置鴛鴦枕下。
那張氏回轉寢室,輾轉反則,東日初升,就急派人請來媒婆商議。
又命王三僱來八九壯丁,一眾人前去集市採購聘禮。
乃至晌午過後,大家夥挑盒擔籠,熙熙攘攘的,徑往胡府而來。
門前下人得見,即入內稟報。
老狐貍連忙出府,立於臺階相迎。
媒婆滿面堆笑,言道:“奴婢給太太道喜了。”說著話,拉不住的叩下頭去。
慌得老狐貍的應扶不疊,讓進堂屋請坐。
媒婆那裡肯坐,定躬身站著回話。
老狐貍佯嗔道:“月娘倘要這樣,索性大家都站著罷。”
媒婆瞥見門後有一個小木板凳,遂搬過來笑言:“既如此,小的就坐這裡吧。”
老狐貍道:“就依了保山,只是老身心上過意不去。”
媒婆待張氏坐穩,方屈膝落座,言道:“小的代林家太太和公子向胡夫人請安,並問候胡小姐及闔府上下。日前題姑娘喜事,蒙太準,林家太太、少爺歡悅的通睡不著。只因林府話未定歸,這幾日不得回複。如今林老太太滿口應許,小的方敢過門叨擾。一則與太太道賀,二則欲選個黃道吉日,好喜結良緣,不知夫人意下如何?”
老狐貍言道:“承蒙林府抬愛,小女亦十分中意。入了門或貴或福,皆隨天由命罷。關乎日子的話兒,請林府太太做主便是了。”
媒婆道:“林太太心意如此,全憑胡夫人定奪。然依小人之見,擇辰不如撞時,小姐既與公子情投意合,近日完姻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