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家老君《清靜經》曰:
夫人神好清,而心擾之;人心好靜,而欲牽之。
常能遣其欲,而心自靜,澄其心,而神自清。
自然六慾不生,三毒消滅。
所以不能者,為心未澄,欲未遣也。
能遣之者,內觀其心,心無其心;外觀其形,形無其形;遠觀其物,物無其物。
三者既悟,唯見於空;觀空亦空,空無所空;所空既無,無無亦無;無無既無,湛然常寂;寂無所寂,欲豈能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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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說葉惜蓮向內拉開房門,自書房翩翩而出。
管家汪誠到底是上幾把年歲之人,博聞廣見,早料塵世間斷無此等絕色尤物,便認定非妖即怪。遂口中急喝,招呼眾人張網捕捉。
孰知鄉鄰聚首瞧時,登如木雕泥塑般,竟張口結舌,只顧張直眼去看。
說也難怪,但凡世人少見者,必多異類。村漢們皆居於窮鄉僻壤之地,平昔裡只會播種收耕、田園勞作,何曾見過此等絕妙人物?如今面前突然冒出個生平見所未見、聞所未聞的女子,心裡甚覺稀罕,不由即當作了佳人嬌娃,心中反生出許多錯疑,全不認為是妖精變化所致。
葉惜蓮早知曉府院裡到處有人圍伏,暗暗安排妥當。故此,也未同金公子雲雨巫山,只說了些關懷纏綿的軟話,便不慌不忙的抽木栓,推廂門,款金蓮,面含笑衣袂飄飄的俏立書院之中,鶯聲燕語道:“爾等莊漢村夫,真真莽撞無禮,這般攔我去路,是何道理?小女子深夜相會,是公子請我來的。你們刀兒槍的晃著,亮閃閃嚇人到怪的,難道欲逞能顯強,無故將我打死就算了不成?豈不聞殺人償命,欠債還錢麼?金公子本就重恙未痊,倘若再氣出個好歹誰敢擔責?你們為何只聽汪管家一面之辭,肆意胡來?”說著話,還眨著那兩汪秋水般杏眼,瞧瞧這個,喵喵那個,愈發的羞弱嬌怯,惹人生憐,觀之動情。
鄉鄰們初見其花容月貌,心本就活泛起來。又聞聽了這麼一番話,更覺遊魂不定,一個個松刀垂槍,裹步不前,反而直挺挺愣在當地,莫名發起呆來。心裡暗付:“似此等女子,絕非什麼妖魔鬼怪。倘是,她見了俺們這些虎背熊腰之人,刀槍棍棒之器,早就落荒而逃矣。如此嬌滴滴的模樣,分明是個溫柔婉約的小娘子。慢說大夥蜂擁而上,合力捉拿,就是小小的一個噴嚏,量也禁受不住。這般的柔美俏麗,不怪金公子神魂顛倒,便是山石朽木,也難免生情動心。況此二人合在一處,真真郎才女貌。不知汪管家是何心思,卻硬言她是妖精。似這口櫻桃小嘴,每日三餐,亦用不了多少,怎麼會將汪小山吞入腹中?常言道:寧拆十座廟、不毀一樁婚。大夥雖大字不識、粗魯無知,但也不能欺壓此等嬌弱女子。”
眾鄉鄰一時被玉兔媚術所控,皆生出與金雨良相同的臆想。不免得耳軟心活,認定面前女子絕非妖精變化,痴痴地望著尋思,早將捉妖之念置之九霄雲外。
芸芸眾相,普藏劣根。倘汪小山是這些鄉鄰所生養的兒女,恐誰也不會轉變念頭就此罷休。
正謂之事不關己,己不勞心。
然管家汪誠,親睹喪子之痛,再加護主衷心,惟怕金雨良受害。見眾人聽罷玉兔精之言後,仍屹立不動,遂大聲喊道:“大夥快動手啊,莫傻愣著,你們是助我捉妖來的,還是站著發痴呢?”
鄉鄰們茫然道:“汪管家,妖精在何處?”
汪誠嚷嚷道:“你們是眼花了,還是豬油蒙了心?妖精明明就在眼前站處著,大睜兩眼看不見麼?”
鄉鄰們道:“汪管家真是氣糊塗了,這分明是位柔弱女子,怎偏講她是個什麼妖精?難為這話你也說得出口。”
葉惜蓮趁眾人迷迷糊糊,尚在犯疑,複將秀眉微蹙,杏眼生嗔,嬌叱道:“爾等凡夫俗子,量也不識得本座。我實對大夥說了罷,吾並非旁個,乃是瑤池玄女,淩霄仙娥。因與金公子有宿世良緣、輪回姻情,故此降臨凡間,特來相會。爾等若知好歹,速早早迴避。倘仍痴迷不悟,背謬天意,必遭神譴!”
鄉鄰們聞聽,不由面面相覷。他們先認定玉兔精乃世間美女,正躊躇無措。而今又聽說這一番話,更肯定了自己的臆想。